柳尚书显然被这番话触动了心肠,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迟疑着道:&ldo;也不必做得这么绝……&rdo;
鹊儿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抱着婉蓁向柳夫人躬身笑道:&ldo;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姐今儿只是忽然想家,这才特地带婉儿回来看一眼罢了,谁说我们是被休弃回来的?&rdo;
柳夫人的脸上霎时变得色彩绚烂起来。
柳尚书长吁了一口气,喜形于色道:&ldo;我就说,我柳庭训的女儿,怎么会这么不中用!你这丫头,有话不好好说,要吓死我和你母亲这两个老东西吗?&rdo;
柳清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才发觉自己眼眶之中早已经一滴泪水也没有了。
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滋味。她向尴尬的柳夫人瞥了一眼,淡淡地道:&ldo;父亲恕罪。今日确实是女儿回来得冒昧了。只因前儿柳平家嫂子到国公府去,说起家中现在有些艰难,女儿真真是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插翅飞来才好。无奈当日我正病着,有心无力。今日身上刚好了些,我就没跟我们爷说,自作主张地回来了。说起来咱们尚书府与国公府本是一家,那天柳平家嫂子说的话,我回去得空向公爹提一提就是了。&rdo;
&ldo;如此甚好,好闺女,咱们家可就靠你了!&rdo;柳尚书喜得直搓手,原本有些蜡黄的老脸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话已说尽,柳清竹恨不得立刻拔腿便走。不料柳尚书一时高兴,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早已惊醒了鹊儿怀中的孩子。
小姑娘迷惑地四下张望了一圈,忽然看见柳尚书,立刻欢喜地伸出了两条胖嘟嘟的小胳膊:&ldo;外公,抱抱。&rdo;
柳尚书眼睛一亮,忙伸手将那小粉团接了过来,大笑道:&ldo;还是我的婉儿乖!快给外公看看,是不是又重了?&rdo;
这原本十分熟悉的一幕,在此时的柳清竹看来却觉得十分刺眼。她装作漫不经心地笑着向女儿伸出手来:&ldo;婉儿别闹,累着了外公看我不打你!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去吧,你昨儿不是说想见爷爷了吗?&rdo;
柳尚书听见这话心中一喜,忙要将婉蓁递回,柳夫人却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来拦在中间,向柳清竹笑道:&ldo;听说国公府这一阵子忙得厉害,你又病着,哪里还搁得住孩子闹腾?我和你父亲恰好得闲,不如先将婉儿放在这里,等你身子好了,再和潜儿一起来接她回去就是。&rdo;
柳清竹脸色微变,却见父亲已经敏捷地将抱着婉蓁的手臂收了回去:&ldo;还是你母亲想得周到!既如此,就这样定了吧。我叫小三子他们送你回去,顺便把婉儿的乳母和贴身丫头也带过来,免得婉儿在这边住不惯。&rdo;
柳清竹强笑道:&ldo;母亲美意,女儿感激不尽,只是婉儿年幼,夜间又不肯安稳睡,住在这里实在不方便……&rdo;
柳夫人亲昵地拉起她的手笑道:&ldo;自家骨肉,有什么不方便的?还怕我们亏待了你的女儿不成?你若是不肯,就是嫌我们尚书府寒酸,不配安置你家这金尊玉贵的宝贝疙瘩了!&rdo;
第13章求见
从尚书府回来,柳清竹并没有回邀月斋,而是让人直接把小轿抬到了丛绿堂的门外。
&ldo;大少奶奶请留步,太太午睡未醒,请奶奶在外稍候。&rdo;小丫头珍儿甜美地笑着,将柳清竹主仆二人拦在了门外。
这时已经是申牌时分,柳清竹自然不信有人在这个季节、这个时辰仍旧&ldo;午睡未醒&rdo;。只是人在矮檐下,她也只得假装信了,就近在廊下石凳上坐了下来。
秋日的风已经颇冷。柳清竹今日又穿得单薄,在风口坐了一会儿,便觉脚下冰凉起来。
珍儿利索地放下帘子,径自走进门去,只将她主仆二人留在外面。鹊儿见状忍不住攥紧了拳头:&ldo;奶奶,她们这是要把您往死里折腾啊!您如今身子未好全,在风口里一吹,以后只怕……&rdo;
柳清竹咬紧牙关,装作满不在乎地摇头道:&ldo;我哪里就有那么娇弱了?一阵冷风还吹不死我!&rdo;
话虽如此说,她的脸色却是很快苍白了起来,衣袖下面的手冰冷得几乎动也不能动,下腹痛如刀绞,头上也像是被绳子紧紧勒住一样难受,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昏沉,整个身子好像都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了。
鹊儿知道她这样撑下去难免会出事,却更知道自家主子倔强起来也是个不听人劝的,只得坐到上风口替她稍微挡一点,抹着眼泪陪她坐着。
&ldo;鹊儿,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就好,你先回去吧。&rdo;柳清竹用手撑着头,闭上眼睛轻声道。
&ldo;你这个笨蛋,不能吹冷风的人又不是我!&rdo;鹊儿便哭边骂,心中暗恨:这个笨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想到她自己?
她以为她是在保护她的女儿,却不想想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还会管她女儿的死活!
丛绿堂的院子里并不冷清,时常有丫头婆子们从旁边的廊下经过,有的会投过来一个嘲讽或者鄙夷的目光,更多的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仿佛石凳上瑟瑟发抖的主仆二人本来就应该是坐在那里的一样。
屋里偶尔会传来一阵笑语,其中也有大太太的声音。鹊儿有几次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柳清竹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许她胡闹。
隐忍,是她在这个&ldo;家&rdo;中苟活至今的唯一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