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但是从来没人敢问。我今天就说了,从第一个基地贝塔开始,每次换基地人数多则减一千人,少则三百人。我们现在就剩八百人了,还能再做几次减法?更别说阿尔法那里残留的物资已经不多了。”
“不、别说了,贺拉斯,别说了。”我垂下脑袋,不住地摇头,实在承受不住的心脏隐隐作痛。
“呼——最后一句,伯特。我想告诉你,世界是变了,变得跟我们从前的世界截然不同,变得让名为[战斗]、[斗争]的法则变得更加赤礻果。在这样一个只有战斗才能生存的世界,战斗失败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贺拉斯拉开椅子,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是来说服你的,只是你跟当年的我实在太像了。作为曾经在这个岔路口做出过选择的人,我是来跟你说一下走过了其中一条路的人的感受而已。”
说完这句话,贺拉斯就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会议室里痛苦地捂住脸。
我憎恨那个背叛了我期待,因为一次失败就再也抬不起头来、将失败写在脸上的败者。
结果他是战斗失败的败者,而我却是比他以下的连失败都不敢的胆小鬼吗?
我无法忍受这点,我绝不可能忍受这点,这不就说明我这四十多年来的愤怒和厌恶都是错的吗?!我才是那个比基托·凡更低劣的人,并且五十年来毫无长进?!
四十年间我都是以此为动力不断鞭笞自己拼搏变强,就是为了提醒自己绝对不能成为他这样的人,如果、如果像贺拉斯说的这样,那我这四十多年的动力和努力算什么!?
想到这我甚至怨恨起直到今天才跟我说这番话的贺拉斯,既然你当初没有说,那么一辈子都不说不就好了。然后这么想着,我又唾弃起不敢面对的自己。
挣扎间想起桃乐斯第一次来基地时说过的话——【真是五十年来毫无长进。】
五十年前她在第一次狩猎时展现出的压倒性的实力,给了当时的我极大的震撼。我发誓一定要发奋图强,绝对会赶上跟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女。之后桃乐斯消失了,我虽然不能再比较,但我相信全盛期的自己实力十分可靠的。
结果,桃乐斯当年展现出的实力不过是她的百分之一。刚穿越过来,下一刻就一个人轻松打倒了耗尽我们几代人、无数战士都无可奈何的堕落主宰者。
在基地起冲突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她出手的速度,甚至连她的影子都摸不着。斯摩莱特的读心能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不过是婴儿玩具。
实力逆天的强大,对于自己奋斗几十年也赶不上五十年前的她,简直不敢相信,但是自己这幅已经老朽的身体也无从锻炼了,况且这之间的差距巨大得令人绝望,也只能承认这就是生来就是强者的天才与凡人之间的差别了。
但是如果连精神上都比不上五十年前的基托·凡的话!我的坟墓也不要也罢了!
————
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还以为已经再也不会有用到这家伙的一天了。
“基托,你要去战斗吗?”
“是珀西啊。”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我昔日最好的搭档,我拿起工具慢慢保养。
珀西在我对面坐下,一定要听到我回答似地问我,“基托,你要去阿尔法吗?”
我垂下眼睛注视着银色的木仓管,“为年轻人铺路是老人的使命啊。”
“骗子。”
“……我没有说谎。”
“但也不完全诚实吧,”珀西双手放在桌上,身体前倾问我,“你就是为了桃乐斯,你这个骗自己的蠢货。”
子弹只剩6颗了,待会去问埃文斯能不能帮我做一些吧,还要在里面注入魔力,需要花一些时间准备。
珀西还在说,“不过竟然是‘时间穿越’这也太扯了,‘神隐’不是传说才有的事吗。你找了人几十年,结果对方只是一眨眼就来到五十年后,真是太他妈操|蛋了。”
我指正她的话,“我没有找几十年。”
“但你也一直没有结婚和谈过女朋友吧,那就差不多了。”
“差很远,你不要乱说。”
之后我们没再说话,我也只是默默做着机械保养,不愧是多莱斯的上等货,这么多年没用了也依然完好,也不枉我当年背了整整三年的贷款了。
“桃乐斯说她比起活着,宁愿迎着自由去死,但是这是强者和年轻人的台词,”珀西拿走我的润滑油,“基托你老了,就这么老死不好吗,反正你也没多少年好活了。”
我看着手里的镊子,“为了阿尔法战斗,是我的宿命。”
“你已经为它战斗过了,”战斗得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万人唾弃,我咽下这句话,“你已经可以不用再战斗了。”
“战斗是男人的使命。”
“嗤—漂亮话,”既然还嘴硬我就不客气了,我尖锐地指出:“基托·凡,你觉得你还有踏上阿尔法的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