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景权与太后在永乐宫密谈了小半个时辰。前脚刚走,太后便一病不起。
太医们一窝蜂的赶往永乐宫,又被太后一窝蜂的赶了回去。
听闻太后不肯看病吃药,萧昱只是摆摆手,道了声:“随她去吧。”
萧昱与白梨梨一同前往永乐宫看望太后,太后拒绝相见。听宫女说,太后独自一人在屋里,谁都不许进。
萧昱和白梨梨便转身去了花园溜达,本来嘛,两人过来就是当黄鼠狼给太后拜年的,谁也没怀好意。
何贵嫔的死就像一颗扔进湖里的石子,连水花都没溅起来。随侍的宫女太监该罚的罚,该死的死,该撵出宫的撵出去。
以疾病突发为由,何贵嫔的事情便这么了了。
除了妃子陵里多了一具棺木,宫里并无其他变化。太阳照常升起,宫人们该怎样的还怎样。
半夜,太后服下药,好不容易合上眼皮子。脑子里全是景权呵斥她的样子,唾沫四溅,眼神憎恶。
他说她是条毒蛇,世上最恶毒的恶女人。
他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与她生了孩子。
他说一想到与她肌肤相亲,恶心不已。
他怎么能这样?!
她最牵挂的两个男子,除了阿玄便是他啊。
难道他不知道她的心么?她操心操力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让阿玄坐上皇位,让景家永世尊贵么?
郝连锦程两根大拇指用力顶着太阳穴,里面“突突突”的好似被人用脚踹,耳朵里阵阵嘶鸣。天旋地转,床都是转动的,胃里不住的上涌,快要吐出来。
郝连锦程张嘴吼叫,好似这样能减轻痛苦。
刚才太后嘶吼时,一名宫女进去,结果被太后下令杖毙。此时门外的宫女太监被吓得哆嗦,可是谁也不敢进去,生怕自己也枉死。
大好的年华,谁也没活够不是。
领头的太监抬抬手,示意大家到长廊里站着,太后这疯还得发好一会子。
郝连锦程又看到了郝连锦瑟,郝连锦语,郝连一家几百口,个个凶神恶煞张着血盆大口向她走近,后面还跟着先帝,先皇后……
郝连锦程紧紧攥着佛珠,仿佛这般就可以逼退恶鬼。
突然,一名披头散发浑身恶臭的恶鬼自一旁走来,他颤着双手,双腿每走一步都留下泥印。
郝连锦程看着这个头一次出现在梦里的恶鬼,浑身又脏又臭,可是依稀能辨认出穿的是太监衣裳,品级不高。
这个太监是谁,何时杀过这个太监,为何杀他,郝连锦程已是记不清楚。死在她手里的人太多了,哪能一一记得清。
老太监咧咧嘴,也不说话,弯腰打开酒坛子,将酒水泼洒在地上,床上。
郝连锦程觉得梦境很真实,甚至几滴酒水洒在了自己身上,金醉的香气弥漫在众鬼之间,弥漫在天地之间。
老太监又咧咧嘴,嘟囔了句什么。郝连锦程并未听清,只听到“三小姐”几个字,还未来得及细想这“三小姐”是谁,只看到老太监手中的火折子冲着自己飞过来。
火光冲天而起,郝连锦程甚至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想往门口跑,却被那恶鬼紧紧抱住腰身,一步也动不得。
半夜,萧昱和白梨梨睡的正香,被小豆子叫醒,说永乐宫走水了。
两人赶到永乐宫,只见火势凶猛,用水救火太有限了,好在天上飘起了细细雨点,不一会儿,雨势竟然大了起来。
翌日清晨,火终于灭了,永乐宫里烧的最严重的便是太后的寝殿。宫女们说,也是太后的寝殿最先起火的,想必是太后旧病发作时打翻了烛台,点燃了床帏。
侍卫从烧成黑炭的永乐殿里找出两具叠着的尸身,都烧的焦炭一般。上面的尸身手带金丝镯子,手指上有几枚戒指,是郝连锦程无疑。
下面的那具却无法辨别,不知到底是谁。
旁人不知,萧昱和白梨梨却是明白的很,那是酿酒的老太监,假死后在地底下挖密道,一直挖到永乐宫。
萧昱命人将两具尸体分开,指着下面那具道:“此人,想来是救主人无望,便与主人一同赴死,忠心耿耿,乃是忠仆,以风水宝地厚葬之。”
永乐宫火灾一出,早就下人逃跑了,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故而,横空出来一具尸身也没人怀疑。
众人只当皇上口中的“主人”指的是太后,可白梨梨明白,正是指的郝连锦瑟。
侍卫按照皇上的吩咐,在后山择了一处风水地界儿,用上好的棺木将老太监风光大葬,因不知名字,墓碑上所刻——忠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