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萧长陵仰天大笑,只不过,在这狂放的笑声里,却是那样令人不寒而栗,那样令人胆颤心惊。
冰冷的言语,加之慑人的笑声,仿若是一声声刺耳的魔笛之音,正在逐渐瓦解人的心智,动摇人的信念,让人一点点濒临崩溃的边缘。
萧长陵此举,此话,就像是朝着大周天子的心窝,射出了夺命的一箭,他似乎是在告诉萧长耀,当年连段文振都杀不死我,连南楚的数十万精兵都杀不死我,更别说是你了,哪怕你是皇帝,又能怎样,还不是拿我萧长陵无计可施!
这一刻,坐在御案前的萧长耀,当听到萧长陵以上的那番话后,一改刚才懒洋洋的动作,慢慢坐直了身子。
“秦王,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先帝的爱子,这些年又为国戍边,战功赫赫,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挟制朕,朕就不敢把你怎么着了;你是不是以为,你是手握四十万雄师的靖北主帅,就可以罔顾朝廷的法度,不把朕放在眼里。朕可以容你一次,两次,但这不代表朕会永远地迁就你,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吗?!”
越往下说,萧长耀的面色,就愈发铁青,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帝王,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失态;而且,这个时候,萧长耀对萧长陵的称谓,也在不经意间发生了转变,从以前的“阿瞒”、“二弟”,变成了他现在口中的“秦王”,一瞬间,从兄弟到君臣。
谁知,看见萧长耀那铁青得有些发紫的容颜,萧长陵的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这么些年了,在萧长陵的印象中,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赢过他的哥哥,这一次,他总算赢了一回,上天总算是没有辜负。
“你还真不敢。”萧长陵扬眉,瞅着龙榻上的那个男人,眼中尽是嘲弄之意,释放出了许多彻骨的寒光。
四目对视下,秦王眼里的天子,是那样卑劣,不堪;而天子眼里的秦王,又是那样乖张,狠厉。
与此同时,殿外,也是一片剑拔弩张,双方态势紧张到了极点。
尽管宫门紧闭,但是里头刀兵相交的声响,还是能从那扇高大宫门的缝隙中,传到外面,就算是隔着厚厚的朱漆雕龙大门,也能隐隐听见那明显的动静。
龙西风虽站在石阶之下,但他凭借过人的耳力,依稀分辨出了殿内的声音,是拔刃出鞘的摩擦之声,以及甲胄碰撞的金属之声……
顿时,这位性烈如火的铁浮屠中军副将,两道黑漆漆的浓眉,骤然拧在了一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难道是大王出事了吗?
作为铁浮屠的副将,秦王萧长陵倚重的军中大将,龙西风与众多靖北军诸将一样,对秦王殿下是绝对的服从。在他的眼中,秦王的军令,高于一切;秦王的安危,高于一切,所以,他当然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秦王殿下,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想到这里,龙西风把脸一沉,紧紧握着腰畔下的“靖北刀”,昂然往前踏出一步,似乎是要强行闯宫。
不料,龙西风刚刚迈出了第一步,一名御林军的校尉,就上前拦住了他,冷冷地对他说。
“将军止步,此乃天子寝宫,没有陛下诏命,不得擅入。”
要知道,龙西风此人,在靖北军中,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此刻,看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小校尉,就站在自个儿个面前,大言不惭,龙西风面目冷峻,鼻端轻轻“哼”了一下。
“你口气不小啊,区区一介校尉,竟敢这样跟本将说话!”
不过,面对咄咄逼人的龙西风,校尉亦是毫不退让,他按着腰间佩剑,倨傲地看着龙西风。
“卑职奉陛下之命,守卫大殿,请将军不要为难卑职。”
“如果本将非进不可呢!”龙西风满脸凌然,一双布满杀气的眼瞳,死死地盯着那名御林军校尉。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将军若执意硬闯,那就休怪卑职无情。”
说罢,只听“刷”的一声,身披黄金甲的御林军校尉,从腰间抽出佩剑,剑指龙西风;紧接着,又是“哗哗哗——”,一片清脆的拔刀之声,凭空响了起来,守卫显阳殿的众御林军们,纷纷亮出佩刀。
一时间,显阳殿外,金甲御林军,持刀亮刃,直面重甲铁浮屠。
“行,有种,敢在老子面前拔刀!”龙西风冷笑着,将两道不屑的眼神,投向了那些自诩为天之骄子的人。
旋即,龙西风身形如铁塔,直挺挺地矗立着,左手攥着靖北刀的刀柄,右手则高高举起,握紧成拳,猛然有力挥下,大喝一声。
“弟兄们,抄家伙!”
一声令下,三名铁浮屠甲士,整齐划一,动作迅速,平平端起悬于腰侧的游弩,弩枢张开,弩箭上弦。
以野战攻杀闻名的铁浮屠勇士,此番一反常态,没有抽刀出鞘,而是破天荒的,掏出了不常使用的游弩;定睛一看,三名铁浮屠,纷纷抬起手中的游弩。每张弩的弩机上,三枝黑色弩箭,微微凌空倾斜。冰冷的箭镞,泛着一阵刺骨的寒光,映出耀眼的白芒。
在铁浮屠强悍的弩箭攻势下,御林军原本引以为傲的优势,——长刀刀阵,已不再是唯一的优势,再多的钢刀,又如何能抗衡这泼天的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