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瞄了眼班颜手下的位置,那里看上去似乎有很多不同的小按钮、小机关,但密密麻麻的,她离得太远,故而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这充分地证实了隧道的生死大权的确是掌握在班颜的手上的。
还真是……
好险啊!
“这是我的医童阿儒。”不知何时,班颜又按下了某个按钮,一个身着浅铜色衣衫的小少年便跫然出现,尾伫在了他的身后。班颜指着他道,“我行动不便,若亲自下山随你而去可能也会拖累于你。虽然阿儒尚未正式拜门,但自小随我行医,亲受传教,耳濡目染,必然也能替我行事的。所以小师妹,就由他来随你去救那个什么所谓的周国公主吧!”
司命见到这少年模样清秀,乖觉温舒,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叶念桥在世,只是比之稍稍矮了半个头,显得老道了些。二人的眼神交汇间,他投来了一抹的淡淡笑意,作半垂首状,似是在向面前的女子表露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虽然内心里虽依旧半信半疑的,但既然是班颜师兄亲自交付的人必然是胸有成竹的能力者,司命只好应允了:“那就,有劳了?”
阿儒也回了回礼,继而晏晏一笑,如往常一样,朝那四轮椅的左轱辘走了进去。霎时,大轱辘里的隧道就如同一个有灵魂的生灵,将小少年的身体完全吸引、压缩、旋入了其中,从而使得他完全消失在了这个空,而司命也跟着有样学样地学了起来,一个“吸溜~”,就这么懵懵然离开了冰室。
接着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又“呼溜~”一声,从绿萼峰山洞里的另一端死生门中幻化了出来。
那朔八原本还趴在地上闷闷不乐的,以为是被司命抛弃了,正在酝酿着要不要嚎啕大哭呢!但臭司命曾经说过要它小点声音的,不要惊到别人,可它憋了好久好久真的……就快要忍不住了啦……
然而这时,这臭主人竟然冷不丁地从那个大旋涡口走出来了?
吓得它浑身一机灵,立马隆起了身子,从丈二老远的地方“呲溜”一下就窜进了她怀里。两道如大海般的泪水涰涰而下,一边哼哼唧唧的还一边用大尾巴将司命脖子缠得死死的,真是生怕这臭丫头再抛下自己不知到哪里鬼混了去啊啊啊啊啊啊……也浑然不顾这她可能都快要被这股熊抱给“折磨”得喘不过气来了……
司命安慰了它一会儿,在它情绪稳定了些后,便和阿儒二人准备要离开了。
虽说让时苏先行静止时间后二人再离开会比较省时,但毕竟小少年的体质是普通素人,司命又不可能一直扛着他在静止的时空里走,所以就只能按照寻常的法子在下了绿萼峰之后用骑马的方式,朝着那周国的互城狂奔而去了。
……
如此大概过了些日子,时值七月初九,寅时,二人终于到达了周宫。
但就在他们二人之前刚踏入城门之际,即后半子时,一个电流脉冲划过,司命就已经意识到曲终人离开了人世。一来是时间真的到了;二来,她一知微,也确实在方圆百半里都找不到她的影子了,故就印证了这个猜测。
但最令其震惊的是,当他们进入周宫、再次来到周王的面前时,周王却扫来了轻蔑一眼,说伐琹罪无可赦,王令不可更改,现在行刑的时间已过,那人恐怕早就踏上了黄泉之路,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司命踉跄一抖,险些跌倒。
一般不都是烈日当空,午时问斩吗?
怎么又会选择在子夜时分呢?
怕不是因为此次案件特殊,事关周王室的尊严荣辱,因而才选择秘密处决、提前行刑了?
其实早在梅园初次见面时,她为了印证伐琹是姑姑水絮的徒弟看过他的生死谶言,说的是七月初十午时才会死,但因为她这个紫微者的加入,所以可能微微影响了他的命运轨迹,将日子提前了一天,即和曲终人的离世在同一天。但也没想到随着她对此事的参与度越高,间接影响伐琹结局的可能性就越大,事情改变的就会越多,那原本的初九午时问斩竟又再一次地提前了?
真是不可思议。
一想到这里,她又勉力站稳了脚跟,调整好了心态,闭上眼,速速地将知微的视线横移到了几十里外的豫台城。一般情况下“凡决大辟之罪皆于市”,或于街头,或于菜市口等人流拥挤之地,但此时豫台的街上冷冷清清地下起了大雨,连个秉烛的更夫都瞧不见。
行刑……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她不信。
又将视线轻微往旁边挪移了几里,来到了当初她和时苏在世间静止时闪现过的那个牢房,果不其然,那不经梳妆打扮、满脸胡子拉碴的绿眼人除了他伐琹还能有谁?
司命放下了心来,嘴角一哂,将此事禀报给了周王。
周王满腹疑团,且不管他如何地难以置信,但事已至此,他也做不了任何改变,毕竟两地之间有段距离的,信息的传送有时间差。因此,带着这份费解直至次日傍晚,一封薄薄的传书才慢悠悠地被呈到了周王面前:原来昨日暴雨突至,下到了今日都未有减弱的迹象,都快把豫台给淹没了,这才不得已将行刑给停了。
“混账!”周王大怒,“啪”地一声将书信摔下,“堂堂一个地方官也敢违抗王命!”
曾侯闻后,眼珠子一转,顿生了一计,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成在室内行刑便是,王上也不必如此动怒,以免伤了尊身。总而言之现在时间已过,行刑一事,切勿再行耽搁了。”
“万万不可。”司命见状,也举手作揖,阻挠道,“周王,你我有过约定,但凡我可以医治好金喆公主的病,此事便有转圜的余地。难道堂堂的一国之君,说过的话如便儿戏一般轻易地就不算数了嘛?”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敢对一个国之众首如此厉声质问,兴许是自己心情急迫,生怕做了场无用功;又或许是她也曾经是个王族,骨子里本身就没有对那高位者的衷崇;再或许是她能用些奇幻之术,所以藐视起着那些寻常的普通素人;还或许她只是单纯讨厌这种言而不信的做法罢了!
总而言之,她不允许伐琹就这样死掉。
但这毫无尊卑式的神情必然无法在曾侯的眼中苟活,他一句大无畏的“放肆!”高亢而洪亮,震硕了内外的绿台黄堂。看他那语气,丝毫没有对其主公的忌惮,也真是让人一时错乱到底谁才是这周国的真正至尊:“你是何处来的无名小卒,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敢在这宫里高谈阔论?简直可笑!”
司命盯着他不语,心中自有拿捏。
她早就看过这嚣张跋扈的曾侯所有的过往,自然也就了解他为何会如此动怒。
这个背后主谋,一个堂堂公侯,想方设法地要置伐琹于死地,不就是出自于他自己的私心嘛?
话说,曾侯隋养有一个亲妹妹叫做隋柿,远嫁到秦国后生下了一子,是为傲厖。如今所有的一切,也正是因为这个不孝外甥才衍生出了后面的诸多事端。
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秦人都知此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乃是举止轻浮之辈,曾经一个契机下乔装成了内侍,混入秦宫,惹了一屁股的风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