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鸽心痛不已:“你们算什么,叫我收手?你们又懂什么,来衡量我和我阿姐的感情?”
慕容举之前有些顾虑,但此时见她并不为自己的话所动,只要将那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坦白了出来:“说实话,你不觉得暗香公主的死很蹊跷吗?”
秦鸽缓缓低下了头。
其实她也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就是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然而她的命限不多了,也不允许她想那么远了,所以只好泼了盆冷水回去:“蹊跷什么,难道我阿姐不是死在那天的洞房花烛夜?不是死在你们那淮奡的东宫之内?”
慕容举愁苦:“可当时并未有人亲眼见到暗香公主被世子所杀啊!”
秦鸽撇脸:“那又如何,就能改变她是因这场婚事而死的现实吗?”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王再不精于国事,也不会不明白这场联姻的意义,又怎会任由事情朝着不利于两国发展的路线走下去呢?乱世当道,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和国家有很多,很多事情也远非表面看见的那么简单。”慕容举无奈,见她执意如此,只好屈服了下来,“哎,我已言尽于此,至于……至于这最终的决定权当然还是在你的手中,其它的,我想你自有判断。就请恕在下告辞了。”
说罢,那慕容举便倏而展翅飞去,消失在了茫茫的雪景里。
秦鸽也来不及思考他话中的深意,只觉得自己双腿已不受控制,慢慢蹲了下来。
她在屋顶上感受着凛凛的寒风,瞬间觉得自己心中的那股杀伐之火已莫名黯淡了不少。
他算什么?
而他们又算什么?
为何要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好像自己才是破坏两国和平的始作俑者一样?好像她才是最不懂何为和平、最不懂何为凄苦、最不懂何为感情的冷血动物?好像是她没有因这场突发的事件而失去疼自己的至亲、失去还来不及告白过的爱情、失去早已奉献给紫微者的灵魂?
她痛苦极了。
根本就没有人懂她嘛!
没人懂她的无奈,没人明白她的时间不多了,九九八十一日,也就只剩几天而已,她只是想在自己最后的生命里给阿姐一个和杞国一个完整的交代而已。
就那么难吗?
她忽然间也没了什么主意,宛如小的时候被野猫抓了个口子还不让她抓回去一样,只因为它既可怜又可爱、即凶狠又弱小,所以就必须无限包容回去而不能与之一般见识,这到底是何道理?
啊?
到底是何道理!
『阿姐啊阿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好无助,此时此刻,仿佛任世界如何的波云诡谲都与她再无瓜葛。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她终是忍不住抬起了双手,捂住了脸,然后趁着月黑风高没人看得见的时候痛哭了起来。
哭得昏天黑地……
她从没这么畅怀地哭过!
……
大雪染就的一片白终是被混混沌沌的黑色所盖,云层渐厚,笼罩暗月,似是预告着一切已迎来了最佳的悲剧剧本;然而在白天转黑的过程中,暗潮涌动的还有一点点萦动的红,那是火光之色,也是血的颜色。
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要放弃了。
不是对任何人任何事去妥协,而是很清楚,像阿姐那样淳朴善良的人是绝对不会愿意看着自己为了她再去杀生的,既然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和那没有责任感的郑厉王不同,就应该用生的痛苦来践行自己为天下黎民着想的誓言,不是吗?
于是她打算趁着夜黑溜出宫去。
与其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挥洒尽她最后的生命气息,她到宁愿去到自己曾经牵挂的地方悄悄谢世,可就在她即将跨过最后一道宫门时,城墙上的明火瞬时升起,放眼望去,竟是一排排看不清士兵面容但杀意昭昭的箭火与盾牌。
秦鸽明白了:是他们不肯轻易放过自己,而不是自己过不去这个坎!
此时的她,眼中尽是凌厉,任是在千军万马中也不曾见过她的这种狠绝。
在影影绰绰的箭火中,自中央推开士兵走入视线中的就是她一直苦苦找寻的仇人——淮奡。他看上去眉尖额窄的,满是奸佞,一脸的放浪形骸之态在明火的衬托下显得更是邪恶,像极了民间故事本里那些面目可憎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