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寂偏过头不愿多说。庄忖羽权衡再三,还是钻回了被窝,重新把人抱住,耐心问:“哪里不舒服?”颜寂喉结轻滚,又侧过身窝着。庄忖羽拿他没办法,凑上去长臂一环,放缓语调,“是水土不服?还是有人逼你喝酒了?啧,和我有什么说不得的。”颜寂还是闷不吭声。庄忖羽开始在他身上乱摸,一边摸一边问“是这里吗?”颜寂被他摸得烦躁,想离他远一点,暗暗往靠窗的位置挪,可恰巧庄忖羽摸到他的腰身,小腹就这么正面撞进庄忖羽的手心里。庄忖羽起初没注意到,可触碰几回,觉出些异样来。他的手停在颜寂的侧腰上,不确定地说:“怎么感觉你的腰没以前细了?”说完他又自我否认,手往下移动,“不对,不是腰,是是这里。”庄忖羽掌心很宽大,能捂住颜寂小腹的大部分地带,此刻他暖烘烘的干燥掌心停在那里,仿佛在颜寂面前竖起一面镜子。强烈的光线被镜面反射,逼迫着颜寂直面事实。事实是什么,颜寂并不明确,但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着,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如果不是病灶,那么“颜寂,颜寂啊”庄忖羽的语气开始朝踟蹰不定转变,仔细听还能听出不易察觉的期待。他唤了颜寂好几声,一声比一声温存欢欣,直唤得颜寂莫名惶然,心跳漏拍,自暴自弃般紧闭双眼。到最后,庄忖羽另一只手也从颜寂腰下穿过去,交叠着护在颜寂腹心。那句迟迟没出口的话小心翼翼地随着庄忖羽湿润的呼吸传出,敲打颜寂的耳廓——“你是不是怀小宝宝了?”心神不宁对颜寂来说是种很陌生的状态。腹中的揪扯与其说是在持续不断制造疼痛,不如说是在不间断地扰乱心跳。心脏失序的跳动在庄忖羽问出那句话的一刻达到顶峰,颜寂甚至担心庄忖羽会听见。“颜寂。”庄忖羽在颜寂身后搂着,掌心摩挲那微微鼓凸的下腹。起初的欢喜像划过天际的流星,在颜寂长久的沉默中消亡,被带着慌乱的试探取代,“你在想什么?”颜寂呼吸平稳,乍看上去已然睡着。庄忖羽不甘心,把下巴搭到他肩上,环紧他的腰,低声道:“不是小宝宝吗?可是你的肚子”庄忖羽没继续往下说。颜寂眉梢暗动,发丝蹭过庄忖羽的脖颈,他不露声色,微仰起头忍下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水。庄忖羽把他的动静理解成了不耐烦,对内心的猜测更是没了底气,他亲在颜寂颈窝,担心道:“是肚子不舒服对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这么反常,得去医院检查才放心。”颜寂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轻抬起手想放到庄忖羽手背上,可喉下又是一冲——庄忖羽被突然捂嘴翻身而起的人吓了一跳,赤脚追进卫生间。颜寂依然闷着,头埋在盥洗池里没发出什么声音,若不是背脊起伏剧烈,怕是旁人会觉得他只是在洗脸。和数不清的之前一样,颜寂什么也没吐出来,喉道和胃像掐起了架,一个让颜寂想吐得要命,一个严防死守,就不让他吐个舒坦。庄忖羽什么也没问,扶颜寂漱完口便强硬道:“现在就去医院。”颜寂撑着台面,沉喘几息,开口沙哑道:“我不知道。”庄忖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颜寂是在回复他最初的疑问。强硬是强硬不起来了。庄忖羽只觉得情绪被颜寂玩弄于股掌之间,颜寂平平淡淡岿然不动,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尝透喜忧。然而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说不出一句重话,他抬手掐了掐颜寂还在滴水的下颌,道:“最近经常这样?”“不会。”颜寂偏头,转身往床边走。庄忖羽前后脚跟上,“这么晚去医院也只能看急诊,怕是查不出什么具体的,但我明天要走了,你能自己乖乖去吗?”颜寂没回应,盖上了被子。庄忖羽抿了抿唇角,爬上床挤到墙壁与颜寂之间,隔着被子把人禁锢住。颜寂被迫和他对视。他瞳色深深,急切地想知道若真是孩子,颜寂是否会选择留下,可这疑问在脑海里闪现千百回,出口却变成——“答应我,明天去医院检查身体,别不当回事,我到了那边就和你联系。”他退缩了,刻意回避有关孩子的话题。颜寂对他有感情,这点他确信,可他不确信的是,他和颜寂正式以亲密关系相处的堪堪三个月能让颜寂这样淡漠强大到人惧三分的人选择为他孕育子嗣。抛开颜寂身上的责任不说,颜寂至今只对他说过一句喜欢,还是在那样的情境下,这让他如何能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