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到了什么,短暂住了口。他的面色似乎有一种火烧过后的红晕。
过了几秒,他重新挽起凯瑟琳的手,充满信心地指着走廊尽头最宽阔位置上张贴的一张海报,那是伟大的第一任“教父”罗伯特·德尼罗,和他合作过《男孩的生活》——“总有一天我会像他一样,”莱昂纳多神采飞扬,那双明亮的蓝眼睛里闪着晶亮的骄傲和梦想,他很少有想这样直白地把这一切倾诉出口的时刻,但凯瑟琳是他唯一愿意让她聆听这番话的人,“我会有属于我自己、无可替代的影史经典,我会拿到奥斯卡,电影院里会在最显眼的位置贴上我的海报,全世界的观众都会知道我的名字。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所有人都会为我疯狂。”
这样狂妄自大的语气本该让人生厌,但不知道为何,放在莱昂纳多那张少年意气的脸庞上,只会觉得也许他的天赋,他的决心,他的骄傲,真的能带来这一切——看着这双与她对视着的如海一般湛蓝的眼睛,她的心第一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怦怦跳动着,不同于失眠时那种凌乱无章、没有意趣的绝望跳动,此刻这种跳动才让她货真价实地觉得自己活着。她有些颤抖,因为他眼里的野心似乎可以点燃她的一切,可以点燃她的爱。
她的嘴还能灵体分离一般说出玩笑的话语(“那你得给我一张你的签名海报,莱昂,等你有那一天时,我就可以拿它作为纪念了”),但她脑海里最冷静的那一部分提醒着她,这样的颤抖不是为了莱昂纳多,爱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这个提醒是对的。因为在听到这段话后,她第一反应居然是问自己:为什么她不能呢?她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害怕着未来会失去什么呢?小时候的她看到贝克尔夫人上了锁的玻璃柜深处,那尊落了灰的奥斯卡小金人上,朱迪·霍丽德的名字清晰可见,从那之后,她就一定要以凯瑟琳·霍丽德的名字告诉每一个新认识的人,这成为了她刻骨的习惯,即使后来忘记几乎原因也依然坚持的习惯——因为那时候的她就是想要属于自己的小金人,她不是个贝克尔,她身上没有流着贝克尔先生的一丝血脉,哪怕她就是个生父毫无音讯的私生女,哪怕姓霍丽德是一种诅咒,她也想要这一切荣誉,甚至想要更多。
她几乎已经淡忘小时候的自己是如何古怪淘气,胆大包天,那时的她身上没有什么沉重背负,对了解这个世界充满热情,无惧无畏。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成大家口里的“早熟、懂事听话”,只想在一个小圈子里缩手缩脚度日了呢?
而她现在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野心勃勃的阿比盖尔,还是詹妮弗的言论,又或者说……是她自己的不甘?
莱昂纳多对此一无所觉,他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揽在她的腰间,凯瑟琳这才惊醒过来,她用一种莱昂纳多几乎看不懂的眼神深深望着他,在他的侧脸留下一个轻吻。她的话近乎耳语。
“你会成功的,莱昂,而我也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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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11月下旬,海德公园。
“你的新电影名字叫什么?”玛格丽特和凯瑟琳在海德公园里散步时感兴趣地问道,“我可以带着我的哥哥们去支持,他们都是电影迷,虽然喜欢的都不是我爱看的那种。”
“我倒是希望你有支持的机会呢,梅格,”凯瑟琳抱着一束准备带回宿舍做装饰的紫罗兰,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笑,“可这部电影也许都不在英国上映。说起来,你哥哥喜欢什么演员?没准我可以搞个签名送给你。”
玛格丽特顿时兴奋了起来,“这就是我想要的,他们喜欢朱迪·福斯特和施瓦辛格——不,不是,就算你不给我签名,我真的也想去看。”她脸上有些羞涩和懊恼,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太礼貌。
噢,可爱的梅格。凯瑟琳脸上露出微笑,虽然玛格丽特比她大一岁,但这个女孩的天真可爱,经常让她想起自己刚升入中学的妹妹安妮。
“施瓦辛格的签名我可能暂时要不到,”凯瑟琳腾出一只手,安慰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但朱迪肯定可以——别忘了,我客串的那部电影的导演就是她呢。”
玛格丽特开心了起来,向她许诺,年底放假后,就邀请她到自家位于伯克郡的马场看马术表演。
而凯瑟琳的思绪飘回了半个月前。
朱迪·福斯特执导的电影《冤家一族》(HomefortheHolidays)已经完成粗剪版,并在纽约举行了派拉蒙的内部看片会,例行回纽约看望玛丽娅的凯瑟琳自然也要去参加(当然,她回美国的另一个目的则是莱昂纳多的21岁生日在11月11日,她当然要去一趟)。为着这个电影名字,朱迪还打趣她,这部电影其实是为她而拍的。
霍利也在,但小罗伯特·唐尼没有来——真是件怪事。他向来热情待人,最近似乎并没有忙着拍戏,和朱迪的交情也颇好,为什么会没来参加呢?在她问起唐尼时,朱迪嘴角动弹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叮嘱她,无论如何,永远永远不要尝试任何“上瘾药物”,不要为了一时的欢愉和放松毁掉自己的前途。
凯瑟琳心里一惊,旋即联想到安吉毒。瘾发作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