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月走得极快,不一会儿两人就到达了老喜屋的门前。
这间屋子倒是如它的名字一般喜庆,大门虽已显得斑驳,但红漆满刷,金粉描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悬挂着两幅木头雕刻的对联,上书“吉日良辰玉笛琴弦迎淑女,花好月圆纵情高歌贺新郎”,门外对称挂着四对灯笼,皆是写着一些喜庆吉祥的祝福话。
从门外往里望去,先是要路过一个天井,再往里就是一面屏风,依旧是红底金边,透露着喜庆吉祥。越过屏风,再往上走几个台阶,就是正堂了,只是这正堂由于久不使用,本来正红的颜色显得有些发暗,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如今的正堂,摆着几张八仙桌,上面放着各式各样以前婚礼的必备用品。梳妆盒、花生桂圆的干果盒、几盏八角宫灯、用透明相框装着的红色窗花剪纸、新婚夜的一些酒具用品……
云间月走到正堂就停了下来,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地上,开始将那些东西一一拿出来。
“这些东西是有什么讲究吗?我看你纸上写的字还挺多的,但是东西倒没那么多。”何思归蹲在云间月的旁边,没忍住好奇,开口询问。
“备注了一点细节,有些讲究。比如这个黄表纸,现在有的商家直接加一些颜料添加剂,不像以前,都是掺了姜黄粉做的。”云间月拿起了几捆黄表纸放在地上,顺而回答了和思归的问题。
他又继续拿起了两捆供香,“这其中一捆是降真香,另外一款是竹立香。我特地备注了不能用陈香,要买新制的,新制的香面上的颜色更浅些。”
“还有这对蜡烛,不同时候用的蜡烛尺寸是不一样的。”云间月拿起一对蜡烛,站起来在正堂中走了两步,选好了一个方位,便将只对蜡烛分别摆在地上,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火柴,将蜡烛点燃。
“这个时候我们用的蜡烛需是三寸六高,否则就不合规矩了。”在点蜡烛的同时,他还顺便解释了蜡烛的尺寸。
何思归看他在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老房子里点起了明火,不免有些紧张。“你待会应该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夸张吧?这蜡烛点着火,万一把房子烧了,咱可就是牢里蹲了呀!”
“放心。”云间月的回答铿锵有力。
他继续忙碌着。从袋子里抽出三张巨大的干荷叶,又掏出了一只刚刚烫熟的老母鸡,这只鸡的表皮虽然紧致,但依旧往下滴着血水,他迅速将这只鸡放在三张荷叶之上,并将其摆在了两根蜡烛的中间。
确认好摆放位置后,云间月拆开了那款竹立香,展开成扇形,摆在了那只鸡的鸡头前方,又拆开另一捆降真香,抽出九根,分成三份,逐一点燃后,安插在正堂的三个位置。
何思归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就觉得所处的环境有了些许变化。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云间月就让他先离开正堂,到门外等候。所以有些不舍,想继续留下,但何思归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于是听话地退到了门外。
不一会儿,从屋内就传来了一阵烧纸的烟味,何思归心想,应该是云间月开始做某些事情了。他本想试探着往屋内看去,可是屋内不仅有一面屏风挡住了视线,而且还突然响起了一阵淡淡的烟雾。
那阵淡烟雾,并非如同我们平日烧纸那般,而是像雨后的山林中弥漫着的雾气,何思归看到那阵烟雾,顿时觉得有些渗人,一时间也就不敢在往里看了。
何思归在门外又蹲又坐,绕了十几二十圈,就要耐不住性子的时候,云间月终于提着那些袋子走了出来。
何思归连忙迎了上去。“结束了吗?没事了吧?”
“没事了。先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烧了。”云间月抬眸答道。
何思归看他有些疲惫,倒也不好意思再问话,于是两人提着大袋小袋,找了个偏僻的空旷处,把剩下的那些东西都烧了个干净。
说来也真是巧了。他们刚忙活完,舅妈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小表弟已经做完了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她做了顿大餐,只要专程感谢云间月,顺带也感谢感谢何思归。
有免费的饭当然得去蹭!两人愉快的前往舅妈的住处,用完了晚餐,想着何思归第二天还要上班,吃完晚饭后就没再耽搁,飞速踏上了归途。
下了高速,云间月送何思归回住处,何思归想着在城区的道路上开车,相对安全一些,他的那股好奇心就要压不住了,便主动搭话。“今天我那小表弟是怎么个事儿呢?”
“有些物件上了年纪,和人一样,有些气性。本来你那小表弟进房子里看一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往那些进房子里,就哭闹生病的小孩,也许只是体质稍微差一些,并不是老房子对他们做了什么。”
“大人不让小孩儿去这个老房子,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只是去过的小孩儿生病的太多了,所以大家默认,有不干净的东西在里头。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呢?”
“你家小表弟,拿石子往房子里丢,是他无礼在先。所以,他是在废弃池塘的岸边睡着了,而不是在废弃的池塘里睡着了。”
云间月用最平淡的语气,简单的把事情的始末说完,倒让何思归松了一口气,他想,还好小表弟没有干出更过激的行为,不然出了事,可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
车内再次归于安静。
这县城小的很,很快他们就到达了何思归的住处。下车前两人加上了微信好友,留下了联系方式。
就在何思归要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他又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弯下腰问:“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我听你话语里似乎不太喜欢做这些事情,但你却帮了我两次,方便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说到这儿,何思归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总不能是你发现,我们命格十分的契合,注定要做一见如故的好朋友吧。”
云间月听着就笑出了声,他转过头看着车门外弯下腰的何思归,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只是觉得,能够抛下一切去救人的人,怀揣赤诚之心,差不到哪儿去。”
“得,翻译过来就是,我何思归是个好人,是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是。”
“砰!”车门被用力关上,云间月从车窗玻璃往外看,那个刚刚得到好人卡的青年,抬头挺胸,手臂摇摆地极为夸张,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