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动手在林黛玉的裙边上系上一枚五色如意结,林清微想了想,将她发鬓处簪着的洒金绢花换成了粉色的珍珠串花,更是显出了林黛玉那股子娇俏甜润的气息来。瞧着眼前被自己养得水灵灵的小姑娘,她满意地点点头。
“姑姑——”林黛玉仰脸眼圈通红地看着面前的华服美人,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为什么要将我送往外祖家去呢?”
林清微看着眼前委委屈屈的小萝莉,叹了口气,蹲下来和她平视着:“玉儿可是觉得姑姑将你抛弃了?”看清林黛玉含泪双眸中的控诉,林清微摇摇头:“玉儿,那是你的外祖家,这血脉相连是永远都割舍不掉的!虽说姑姑并不喜欢你那外祖母,王氏又对晞哥儿做出那样子的事情来,可是——”
林黛玉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自打前儿在荣国府见了贾母对自己唯一的弟弟那般不闻不问的态度,二舅母王夫人的不冷不热,再加上入京这几个月来嬷嬷的教导,虽说心里不愿意承认,却也知道荣国府众人的态度。她生的一副七窍玲珑心,明白林清微的良苦用意,再对比自己亲身外祖母的做法,想起自己那年幼可爱的弟弟,她咬着唇,眼泪一下子落下。
孝字压死人,林清微凭着身份一次次挡下了贾母的要求,纵然贾母只是亲戚尊长,然而若是贾母坚持拿着孝道说事儿也是无法。幸好贾母还算没有糊涂到极点,因此只是说好了每年在荣国府住上四个月便是。
起身将林黛玉搂进怀中,林清微不由得感叹,虽说自己是为了让玉儿多经历些事情才顺势应承下来,然则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安心。毕竟论起来贾家宝玉已经七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只是瞧着那孩子的行事却是不大妥当,加上京中暗里纷纷的传言……
“玉儿,那日在荣国府,你觉得贾宝玉如何?”林清微揽着林黛玉在窗前铺着金红色洋毡的大炕上坐下,问道。
林黛玉微微有些错愕,迟疑了半晌,斟酌着措辞:“姑姑,这位表哥似乎有些、有些——”素日里的教养让她带着些微的羞赧,垂下眼眸:“太过娇气了些!”
轻轻地笑着,林清微点头赞许:“那倒是了,贾老夫人对着这个养在身前的孙儿是如宝如玉,不许旁人戳一个手指头!”瞧着林黛玉欲言又止,点点她的小鼻尖:“倒也没什么可避言不谈的,当年抓周之时他抓了胭脂水粉引得你那位二舅舅勃然大怒,这在京中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儿!听闻他平日最喜欢吃丫鬟嘴上的胭脂,玉儿切记莫要叫他做出失礼的事情来就是了!”双面王爷二货妃
“呀!”林黛玉惊讶地捂住嘴,她秉习礼教,这样不合规矩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闻。
林清微招了招手,便见紫苏拨开珠帘进来,对着两人亭亭一福。
“你身边的几个丫鬟虽说都还算尽心,可毕竟年龄还是小了些,若是有什么突然的事情只怕没那个能力帮你做主儿;姑姑想了想,还是让紫苏随你一起前往荣国府!”林清微揉了揉怀里小姑娘的脸颊,笑着看她:“且安下心来,虽说那荣国府里面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可是总有姑姑在你身后呢!”
领着林黛玉坐在正厅,林清微摩挲着腕上的红玉镂空镯子,扫过下面的几排丫鬟仆妇:“此番随着姑娘做客荣国府,莫要失了规矩,丢了我长公主府的颜面!”点出林黛玉身边的四个丫鬟和两位教养嬷嬷:“安嬷嬷,林嬷嬷,你们二位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了,玉儿在荣国府,还请二位多多费心!”
安嬷嬷、林嬷嬷不敢托大,连声应下,只是想起荣国府那出了名儿的行事规矩,安嬷嬷上前犹豫道:“公主殿下,那荣国府中若是对着姑娘——”因为黛玉在现场,她只含糊着。
林清微明白她的意思,纤长的手指在紫檀的桌面上轻轻的敲了两下,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们守好了姑娘便是!说起来,怠慢客人可不是好人家的规矩呢!”
安嬷嬷、林嬷嬷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目送着林黛玉乘坐的轿子远去,林清微对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青衣瞧了一眼:“多注意着些荣国府里的事情,玉儿去是为了多经历些事情,可不是为了受人欺侮!”
闻言,青衣躬下身子,微微颔首。
“说起来,马上便是中秋了——”林清微若有所思,徒林琛前往白云书院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月夕之时也该休息了呢;她抱起青衣怀中的小喵为它顺着毛,抿嘴笑了笑,既然如此,过两日便再遣人去荣国府接玉儿回来吧!荣国府毕竟还是外祖家……悠然山水间
这边林清微正思念着多日不见的儿子,徒林琛此时却并不轻松舒适。
一袭深蓝色短打衣裳,徒林琛满头大汗地死盯着地上排成一排的蚂蚁,眼中满是嫌弃,却仍然撑着地面动作不停;在离他约莫两三步的地方,叶子肃面色沉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么一点就坚持不住了!?”看着他那打着颤儿的腿,叶子肃手中的鞭子抽在地上,险险便落在徒林琛的手上,瞅了瞅旁边燃着的香:“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徒林琛咬着牙,死死地撑着地,脸上的汗水滴在地上,他苦笑着,这滋味儿可真是要命啊!然而转念一想起对自己殷切期盼的母亲,徒林琛精神一凛,自己可是在母亲面前打了包票要好好地跟随叶师父学习的啊!
叶子肃虽说满面严肃,但是心中却对徒林琛这个弟子很是满意,如此资质,与自家儿子也不相多让呢!心中正这样想着,余光便瞄见不远处箭步行来的小少年叶泽南。
“父亲,到用膳的时辰了!”叶泽南看着面前已经累趴在地上的徒林琛,蹲下来将手里的巾帕递了过去,起身顺手将叶子肃手中的鞭子收起来,面无表情地认真着:“父亲,这是马鞭!”
叶子肃难得地有些窘迫,却掩饰得很好,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那南儿把琛儿扶起来,咱们去用膳吧!”转过身去,心里抱怨着,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冷面了,又爱管这儿管那儿的!
叶泽南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子肃的背影,心里亦是不解,怎么自家养父呆在这白云书院里,脾性越来越不着调了?小心地扶起两腿发软的徒林琛:“师弟,公主殿下来信,我已经放在你房间里了!”
徒林琛强忍着那股子酸麻的痛感,勉强地笑了笑:“多谢师兄!”
“阅儿信,谓一身备有三穷:用世颇殷,乃穷于遇;待人颇恕,乃穷于交;反身颇严,乃穷于行。昔司马子期长云: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以自见于后世,是穷亦未尝无益于人,吾儿当以是自勉也。”明骚暗动
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徒林琛又将信封倒了两遍,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他不由得有些失落,往日里娘寄过来的书信都是满满当当的,哪曾如今日这般简短;想起家中的表弟表妹和那只猫儿小喵,徒林琛深深地觉得自己失宠了。
叶泽南推门进来,瞧见他衣裳也没换,浑身脏兮兮地坐在桌子旁看信,心里不禁羡慕起来,他尚在襁褓中便没了娘亲,后来三岁时父亲亡故,遇见了养父叶子肃,可以说,母亲的温情离他一直都是很遥远的。
闻声抬头,徒林琛眼尖地瞥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欣羡之色,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什么,忙将手中的信纸飞快而小心地装回了信封,塞在了枕头下,站起身来笑道:“师兄稍等,我简单收拾一下衣裳就出来!”
白云书院自建立起迄今已经有将近百年历史,乃是太后的娘家、书香世族叶氏所开办的,除了寒门子弟,不少王孙公子亦在此求学,前前后后出过许多大儒,因此颇负盛名。
一路行来,因着是休沐日,并没有往日里那样人潮涌动,不少人都趁着这秋凉天气或是出门赏景、或是潜心攻读。徒林琛腿还是有些不听使唤,便还是撑着叶泽南的手臂挪着步子,不一时,便到了叶子肃的屋子前。
“还有七日便是中秋,到时候便放你几天的空闲时间,回去和你母亲一块儿过月夕吧!”叶子肃端起酒盏,漫不经心地对着埋头吃饭的徒林琛说道。
什么?徒林琛正饿得慌,听见叶子肃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脑子里一下子打了个结,半晌才反应过来:“啊!马上就八月十五了,我都忘了!”
“你娘可是早早地便来信问过我了,你这小子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叶子肃瞧见他那呆呆的模样,笑着骂了一声,转向叶泽南,敲定下来:“既然如此,今年南儿便也去大长公主府上去过中秋吧!为父另有事情走不开……”
“哎——”徒林琛咬着豆腐,看向叶泽南:“师兄要去我家么?好啊好啊”
叶泽南诧异地听着叶子肃的安排,然而想起养父曾经提起过自己和文卿大长公主的交情匪浅,瞅着旁边扒饭扒得热火朝天却还努力说话的徒林琛,默然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