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文和陆建勋可不管大家伙怎么想,两人双眼喷火的望着被践踏得东倒西歪的秧苗,气得不行,糟蹋秧苗就是糟蹋粮食,糟蹋粮食简直天理难容,两人怒气冲天的冲上田埂,双手叉腰,指着方秀菊的背影放声大喊,“队长呐,队长哪,田里的秧苗遭人破坏了啊,你快来看哦。。。。。。”
怎么说方秀菊是个大人,直直扑进秧田肯定要占大片地儿,水浑浊不堪的地方就是她滞留过的区域,那里绿油油的秧苗惨不忍睹,这对两兄弟来说是穷凶极恶的一件事,他们吃不饱,有人当着面糟蹋他们的粮食,是可忍孰不可忍,两人扯开了嗓子继续嚎,“队长呐,队长哦。。。。。。”
整整吆喝了四五遍,直到方秀菊跑得快追不到了,保管室方向才传来陆建国浑厚嘹亮的回应,“来了哟。”
又过了两分钟,竹林间慢吞吞跑出个人,两兄弟心急如焚,“队长呐,田里的秧苗遭方秀菊霍霍了,你快把她抓住啊。”陆明文指着方秀菊跑的方向,大声催促,“赶紧的,她快跑去隔壁生产队了,再慢就追不上了。”
陆建国本来在地里干活,以为知青房失火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知青房,结果虚惊一场,想着既然到了那边顺便先把生产队的箩筐背篓锄头等工具检查了,趁着天气炎热地里的活不多,该修修补补的趁早修补好,别等秋收一来,因为工具拖慢大家干活的速度,他在保管室的房间,压根听不清谁在喊什么,此时听清楚兄弟两的话,他一头雾水,累嘘嘘跑到田埂一瞧,二三十株秧苗东倒西歪的,明显遭人践踏过。
陆明文望着穿过坡头不见的人影,直跺脚,“队长,造孽的都跑了,你咋才来哟。”
秧苗是生产队的,谁糟蹋谁要赔,孙桂仙偷猪场的粪都还回去了,这些株秧苗怎么算?
见陆明文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比孙宝琴给他戴绿帽子还气愤,陆建国嘴角抽了抽,甩开脚上的草鞋,卷起裤脚,踩下田,弯腰拖住秧苗根部,轻轻将其扶正,完了直起身抱怨,“什么事就大惊小怪的,这不就好了?赶紧干活。”上午还没过去呢,他就遭吓两回了,多吓几次,他就是不吓死也来回跑得累死。
陆明文秒怂,中规中矩哦了声,扔掉手里的杂草,抵抵陆建勋的胳膊,兄弟两继续并排着拔草,继续之前的考察内容,陆建勋,“二哥,该我考察你了是不是?横折钩怎么写?”
“什么你考我?明明是我考你来着,你忘记了?你考我竖弯钩我答对了,还没来得及考你秧田就噗通声跳进来个人?”字母基本都会写了,拼音一二三四声学得也差不多了,目前最难的是笔画,他和陆建勋赌谁更厉害来着,他都想好问题了,问陆建勋横折竖弯钩怎么写,他肯定回答不上来,那他就赢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想到此,他就气得磨牙,“四弟,你说咱学得好好的,西西大舅妈平白无故往秧田跳是啥意思?”
有路不走,穿着鞋毫不犹豫的跳进来,图啥啊?
这个问题很值得人思考,陆建勋转身望了眼二人失踪不见的坡头,若有所思,“你说她是不是中邪了,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似的,刚才她跑的姿势你也看见了。。。。。。”
“那是封建迷信,破四旧了,哪儿有那种说法,我怀疑吧。。。。。。”陆明文屁股后蹲,认真想了想,“你说她是不是想偷听咱学习的事,妈说了,扫盲成功有奖励,她是不是想打听奖励的事?”赵家人的共性就是吃得多,赵家来他家做客,他妈都是用大铁锅煮饭,赵家人吃一顿够他们吃三五天那种,赵彩芝刚嫁到他们家第二天,那吃相,那胃口,吓得他饭桌上都不敢喘气,怕一喘气,锅里的饭就全让赵彩芝吃完了。
“二哥为什么那么想?”陆建勋不懂。
“你想啊,妈说的奖励肯定是咱家有的,钱咱家没有吧?那就只有可能是米啊,面啊,亦或者鸡蛋啥的,西西大舅妈多爱吃的人,知道大嫂得了那玩意还不使劲想办法搜刮到自己手里?”越说,陆明文越觉得自己说对了,要知道,他妈说扫盲成功的人有大奖励,至于怎么算扫盲成功,他们谁都不知道,方秀菊是想偷听他们扫盲到什么程度了,什么时候能成功,好掐着时间过来问赵彩芝要奖励呢!
不要脸的臭女人,有本事自己也来扫盲啊,不对,有本事自己找个带领全家扫盲的婆婆啊,压榨别人的奖励算什么事?
陆建勋的记忆里只有赵家人围着桌子狼吞虎咽的情形,所谓没饭吃就得饿死,为了粮食,赵家人啥都做得出来,想到这个,他面色凝重,“那二哥,咱咋办?”
“以后谁要问你学了啥,你就说啥也没学到,千万别让人知道咱学了很多,明白吗?”不知道他们学了多少,自然就不知道啥时候扫盲成功,更不知道他们啥时候会得到奖励,他快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机智鼓掌了。
“对了二哥,你还没回答我横折钩怎么写,你是不是忘记了?”
陆明文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我问你横折竖弯钩怎么写好不好,你这记性还想吃米饭吃鸡蛋呢,不扣饭就不错了。”就在昨天,他妈针对考试添了条规则,拼音字母谁错上10个就饭量减半,数学背错写错5个饭量继续减半,陆建勋的记性,绝对只有清汤寡水的粥塞牙缝。
“不对啊,我记得明明轮到我问你,我连100都能倒着数,不可能会记错。”陆建勋坚持。
陆明文也来了气,“倒着数有什么了不起,全部会写才是最厉害的,你会吗?”
两人谁都不肯让步,说着说着就吵起来,吵得面红耳赤大有打起来的阵仗,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会上前劝架,而周围的知青们对此见怪不怪,从早到晚,两兄弟反反复复无数次,你要是好心劝两句吧,人家不领情,顺口就骂我们兄弟扫盲关你们什么事,读过书就了不起啊,人家是打断骨头连着肉的亲兄弟,谁多话谁就是自己凑过去讨骂,犯贱。
越吵越凶,谁都不肯让步,陆建勋性格火爆,甩手就往旁边走,“每次你都不认账,不跟你玩了,我找别人去。”
“你不跟我玩我还不跟你玩呢,自己记不住怪别人,哼,我去另边拔草。”
两兄弟不约而同的走向秧田其他方向,陆明文蹲在罗梦莹身侧,陆建勋蹲在周知青身侧,两人几乎同时捂嘴,压着声说话。
一边,“罗知青,我想问问横折钩怎么写?”
另一边,“周知青,你会不会写横折竖弯钩,赶紧和我说说啊。。。。。。”
“对了对了,还有横折折钩怎么写?”
两分钟后,两兄弟雄赳赳气昂昂回到自己位置,陆明文大方开口,“我是二哥我不和计较,你问我横折钩怎么写是不是?”
陆建勋摆手,“不行不行,不能每次都你都让我,你不是要问横折竖弯钩吗?你问,你先来,我没关系。”
“不不不,我是哥,让着弟弟是正常的,你先来,横折钩是吧,我写给你看。”不管陆建勋说什么,陆德文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下,陆建勋紧随其后,“横折竖弯钩是吧,我写给你看。。。。。。”
“写得非常正确。”两兄弟默契的朝对方竖起大拇指,蹲着身,眉开眼笑的继续拔草。
陆建国扶正歪倒的秧苗,见兄弟两吵得翻脸转眼又真心实意为彼此鼓掌,各式各样称赞夸奖对方,他忍不住想骂脏话,妈的,这一家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神神叨叨的没完没了,别传染到其他人了!
兄弟两完全不知道队长在心里骂脏话,继续津津有味的考察着笔画,想到什么,陆建勋沾沾自喜的问陆明文,“二哥,你会写字吗?”
陆明文摇头。
陆建勋脸上笑开了花儿,“我会写。”说着话,在空中横着划了笔,“这是一。”说完,横着划两笔,“这是二。”继续在空中话三条线,“这是三。”看陆明文一脸茫然,他笑出声来,“我厉害吧,周知青教我的,他说学笔画要练习汉字一块学记忆才深刻。”周知青是今年来的热血青年,问他学到哪种程度了,他记得陆明文说的话,就摇头说啥都没学,周知青不信,就问他会不会写一,他会写数学的一,语文的一不会写,周知青就写了下。
太简单了,数学的一横着写就是语文的一,多写一横就是二,再写一横就是三。
这么个写法,语文从一写到一百完全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