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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莫思薇准备回答的，但这时候婚礼要开始了，我们被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胖室友艺术中人，办的婚礼也异于常人。在这个话剧社，没有婚纱，没有酒宴，没有礼宾和司仪，更没有庸俗浮夸的漫天彩屑。是新郎站在话剧的舞台上，用勺子把手中的一杯香槟敲得清脆作响。他故意问众人：&ldo;哎呀，结婚的日子找不见太太，谁看见她了？&rdo;说罢还伸手挡在额头做了个眺望的姿势。大家哄堂，胖室友就在这笑声中款步上台。

之前我的心思都在莫思薇身上，以至于眼都盲了。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新郎新娘穿着戏里才有的精致装束，别有风情。胖室友致辞，说：&ldo;我一直向往这一天，它终于来了。我一直恐惧这一天，它终于来了。我知道很可能许多年后会希望这一天从不存在，但也可能会希望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是这一天。为了后面这种希望，干杯！&rdo;

婚礼的环节充满新奇，表达着一帮话剧人的达观和创意。他们临时布上了一出戏的景，也可能是昨天的表演完后没有撤走的。布景是一处不知哪国的法庭，新娘是原告，新郎是被告。法官穿着长袍坐在高位，指着新郎问胖室友：&ldo;听说这个男人偷了你的东西？&rdo;胖室友咯咯笑起来，大概是即兴表演，她看了看自己的郎君，点点头说：&ldo;他偷了我的心。&rdo;台下一阵嬉笑和口哨。

法官煞有介事地敲了敲小锤子，让大家&ldo;肃静、肃静！&rdo;然后低头去翻法典。他抬起头来告诉新娘：&ldo;这条罪名在法典上倒是没有，按照本国习惯，我将被告交由你处置。&rdo;然后法官转向&ldo;被告&rdo;：&ldo;你认罪吗？&rdo;新郎一本正经地回答：&ldo;认罪。&rdo;&ldo;本庭将你交给原告处置，你同意吗？&rdo;&ldo;我同意！&rdo;这时台下已经笑到不行。法官郑重宣判：&ldo;被告剥夺人身自由，交给原告处置，刑期：终身！&rdo;

我们都鼓起掌来，简短的仪式在欢声笑语中落幕。他们甚至准备了道具手铐，把新郎新娘铐在一起。胖室友携夫下来祝酒，被我们围住。我跟他俩开玩笑抱怨：&ldo;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偏偏说他偷走了你的心，你不也偷了他的心？怎么光判他不判你？&rdo;大家乐一阵，新郎大度地解围：&ldo;因为太太永远是正确的。&rdo;说得我有些讪讪。旁边莫思薇也出来打趣：&ldo;哎呀，我的心也给新郎骗走了怎么办，新郎是不是也要判给我？&rdo;胖室友很郑重其事：&ldo;新郎不能给你，但这束花要给你。&rdo;她把那代表姻缘的花束塞到莫思薇的手上，说：&ldo;老同学，希望再度找到幸福！&rdo;然后吻了下后者的脸颊。

我惊呆了：莫思薇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她的孩子正准备上初中！那眼前的这一幕又从何谈起呢？胖室友所谓&ldo;再度找到幸福&rdo;，是在暗示莫思薇的婚姻出了什么事？

我没机会开口问，新郎新娘的剧社同事们大概觉得这次婚礼是一个不错的舞台剧创意，于是忍不住当即开始设计新的桥段。他们推敲：接下去的剧情会怎么样？新娘会如何惩罚新郎？新郎又会怎样求饶？已经有好事者给他准备台词：&ldo;夫人，手下留情！&rdo;大家不同意：&ldo;太对付了！&rdo;又有人提议：&ldo;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do;同事们再度否决：&ldo;别弄得跟刑场就义似的，咱这又不是□□。&rdo;新郎给大家撺掇得没辙，只好搜肠刮肚地现编。最后，他羞答答地转过去看着新娘：&ldo;哎呀，都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样就怎样吧！&rdo;大家顿时笑翻：&ldo;贱兮兮的！&rdo;

这时候，我在旁不知怎的心念忽然一动，轻轻瞟了一眼莫思薇温柔的侧脸，说：&ldo;今晚，你想杀我几次都行。&rdo;

我曾经想过，到底哪一种行为，才是爱情与婚姻中最严重的背叛？是说谎？是精神的背离？是肉体的交合？还是当一切不可挽回，仍把过错推给对方？

直到那天我在胖室友的婚礼上说出那句灵光一闪的台词，我才知道：最严重的背叛，是把对一个人说过的情话，对另一个人再说一遍。

&ldo;今晚，你想杀死我几次都行。&rdo;

我跟韩晓在婚前没有正经谈过恋爱，我们的爱情成长在孩子出生之后。实际上那时候我忙着赚钱，她忙着带孩子，连培养感情的空闲都很难寻找，我跟她说过的情话不多，最动人的就是这句。

你想杀死我几次都行。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我是极力避免被韩晓&ldo;杀死&rdo;的‐‐那回我们正跟几个朋友玩杀人游戏。我先后骗了她三次，先后三次，她都选择上当受骗。

第一次‐‐&ldo;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杀手。&rdo;&ldo;不行，你最不可信了。&rdo;&ldo;我知道之前骗过你，但这次真没有。咱是一边的，千万不要错杀忠良，好吧好吧，就算你要错杀忠良，也不要错杀你老公。&rdo;她信了我，投了别人，杀手获胜。

第二次我又抽到了杀手，看着她：&ldo;总不能这么寸劲儿……算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你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没关系，这只是一场游戏。&rdo;她将信将疑，然后又投了别人。结果差点没当场急哭。

第三次一开局，她就发誓赌咒一定要把我投死。我运气的确不好，连续三把抽中杀手，这种概率应该去买彩票。&ldo;天亮&rdo;时发表个人观点，我一个字也没说，只叹了口气。我盯着韩晓好看的眼睛，表情淡漠坦然，英勇得随时准备赴死。她狠狠地回瞪着我，可是瞪着瞪着，她的眼神便软了、化了，最后投票的时候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ldo;杀&rdo;了别人。

我取得完胜，可回家的路上却不得不哄她一路。她游戏桌上不好发作，这时候则泪流满面起来。她呜呜地诉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太能骗了……我再也不相信你……我真傻，我是个傻女人……

我也很尴尬，那只不过是游戏，我完全使用游戏的心态玩的，从没想到要从那上面看穿一个人的本心。当时我那么尽兴，一心只是想赢而已。最后我哄她哄到词穷，一把将她的肩膀搂过来逗她：&ldo;别哭了，今晚你想杀死我几次都行。&rdo;

我不是直视莫思薇说出这句台词的，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掠了一眼她的侧脸，就是这惊鸿一瞥，让我不知怎么就从心底把这话说了出来。

胖室友和她的同事们&ldo;呜&rdo;地一声起哄，都说这句好，这句入情入肉，这句见性见血。他们未必是真心这么想，也许看我是个来客，就说些漂亮的应付话罢了。然后他们又问我是什么职业的、是否也是戏剧爱好者之类，又开玩笑说能说出这句话，肯定是有经历的人云云……我干笑一一应付着，窘迫得不行，只好大口大口地喝酒掩饰。

我当时就应该找个借口离开，而且我心里也确实有些不太舒服，这不舒服反应到生理上，成为胃里一阵痉挛。但结果我却坚持到了最后。这当然很不寻常，毕竟在所有宾客里我不是胖室友最熟的那位。我的目的因此显而易见，胖室友一定看出来了，她看我的时候也不时地去瞟莫思薇。莫思薇跟她关系看来还是很近，两人手拉手说了好久话。胖室友再次再三地祝莫思薇再遇良缘呢，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让我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