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竖有石碑,风雨飘摇中,石碑上的字不如匾额醒目,“大学者以其记博学可以为正也”,字迹恢宏磅礴,谭振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这字迹,太过眼熟了,侧目望向旁边的谭盛礼,只见他神情恍惚,鼻尖颜色微红,眼眶隐有水光闪烁着,他顿觉酸涩,伸手扶住谭盛礼,“父亲。”
这是老祖宗的字,字迹和土匪归还的书字迹相同。
“父亲……”
“振兴可认识这字迹?”太多年了,进城后所有的陌生都在这石碑重新熟悉起来,他挣脱谭振兴的双手,慢慢走上前,这是他父亲的字迹啊,他的父亲,是他的父亲。
阳光炙热,照在石碑上透出些许耀眼的光,谭盛礼就站在那,许久许久……
大学是朝廷的,有负责接待各地考生的下人,看几辆马车停靠,主动迎了出来,看到个穿着青衫的老人颤巍巍立在石碑旁,隐隐猜到他们身份,招呼他们去里边,谭振兴笑笑,笑容腼腆,让谭振学陪着谭振兴,他去里边瞧瞧。
大学分前后院,前院安置读书人,后院安置家眷,前院类似于书院房舍,两人一间房,后院是单独的小院,每间小院都是独立的正厅厢房,住多少户人家根据随行的家眷多少来安排,许是依先来后到的顺序排的,谭佩珠她们和孙氏在同个小院,孙婉娘也在其中,见着谭佩珠她们,鼻孔哼了哼,手挽着手走了。
汪氏想和她们打招呼,见其态度冷淡,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谭佩珠牵着谭世柔,盯着孙婉娘的背影看了两眼,漫不经心道,“大嫂,我们先进屋收拾行李吧。”
前院,缓过神来的谭盛礼进了房舍,谭振兴跃跃欲试的要和谭盛礼同房,奈何谭振学说他夜里打呼噜影响谭盛礼休息,让他和谭生隐住隔壁,他和乞儿则挨着谭盛礼,为此,谭振兴怨念不小,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打呼噜,明显是谭振学想挨着谭盛礼故意说的。
“振兴哥,振学哥没冤枉你。”谭生隐说公道话,就谭振兴的呼噜声,能震得地动山摇。
谭振兴:“……”
大学共五楼,谭盛礼他们住的四楼,据说五楼是留给江南和鲁州读书人的,初来乍到,谭盛礼不放心谭佩珠她们,收拾好后,就请了个丫鬟领着去后边看看她们,男女有别,横冲直撞去后边不好,有丫鬟领路自在得多,穿过走廊,两侧是假山水榭,假山有凉亭,里边有男有女,笑声不断,谭盛礼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再往里是座半圆形的拱门,里边是花园,姹紫嫣红的花,香味扑鼻,走过两座花园才是女眷住处,然后就看到了孙氏姐妹,她们坐在院里石桌旁聊天,看到他,两人不自然的别开脸。
谭盛礼拱手,由丫鬟领着进了屋,屋里有座落地鲤鱼跃龙门的插屏,里边安置了张圆桌,圆桌旁摆放着四张椅凳,再往里靠墙是张柜子,大丫头姐妹两仰着脑袋看柜子上放的花瓶,四个颜色不同的花瓶,插有不同的花,两人够不着,只能踮着脚看。
听到脚步声,两人转过身来,看到谭盛礼,呜呜呜地抹泪,边抹泪边跑向谭盛礼,“祖父。”
“怎么了?”谭盛礼蹲身,“好好的怎么哭了?”
“大丫头住这是不是看不到祖父了啊。”这只有两间睡房,母亲住了左边那间,小姑住了右边那间,都没祖父他们的了。
谭盛礼以为多大的事,说道,“能看到的,大丫头要是想祖父了,就给这位姐姐说……”谭盛礼看向身侧的丫鬟,丫鬟诚惶诚恐,“奴婢碧儿,老爷唤奴婢碧儿即可。”
她已经知道这些是帝师后人,哪儿担得起姐姐的称呼,要知道,谭家人还没进京,京城已有很多他们的故事了,都说来年会试,谭老爷极有可能连中三元,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碧儿不敢乱攀关系,她恭恭敬敬的朝大丫头请安,大丫头不好意思,忙学谭盛礼以往给读书人拱手的模样还礼。
谭盛礼好笑,“大丫头忘记祖父教的了?”
男女行礼各有不同,在来京的路上他教过大丫头她们的。
大丫头吸了吸鼻涕,要给碧儿还礼,碧儿忙屈膝,“别折煞奴婢了。”她是下人,担不起这般厚礼,传到主子耳朵里会被责罚的,谭盛礼也反应过来,拉过大丫头,叮嘱她别到处跑,听母亲和小姑的话。
“好,祖父,以后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了吗?”大丫头望了眼屋里摆设,远比她们在绵州的家要华丽,但她不喜欢。
谭盛礼道,“找到宅子了就搬出去。”
人多嘈杂,大丫头姐妹两年纪小,安静的环境更适合成长。
见他们有话说,丫鬟站去门外,谭盛礼只交代了谭佩珠几句,让她们有事记得让丫鬟送信,刚来京城,总会有些不适应的。
“父亲不必忧心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谭佩珠拿着蒲扇,为大丫头她们扇风,京城比绵州热得多,大丫头脸蛋红扑扑的,谭佩珠要她坐着别乱动,和谭盛礼道,“父亲,我问过了,这儿有浣洗院,到时候问人领个木盆,贴上名字,你们把换洗的衣服放进盆里,端到浣洗院那头放好,我每天过去拿。”
第95章
尽管刚来,谭佩珠已经问清楚了诸多事儿,只为照顾他们让他们腾出时间读书,谭盛礼心里暖暖的,柔声道,“前院有浣洗院,衣服你大哥他们洗,京里热,小心别中了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