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李大钊以日本明治维新为源,认真研究各国政情,求索于各个主义之间,以中国的实际情况,觉得这诸多的主义,帮不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枷锁中苦苦挣扎的贫穷落后的中国的忙。从这时起,他通过阅读辛德秋水翻译的《共产党宣言》,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犹如一股清新之风,吹进他郁闷的心扉,使他心胸豁然开朗。
时值袁世凯紧锣密鼓地复辟帝制,国民反响强烈。李大钊写了情绪激烈高亢的讨袁檄文《国情》,寄给了章士钊先生在东京创办的《甲寅》杂志。
章先生接到《国情》一文,如获至宝,赞不绝口,把文章推荐给和他一起编辑《甲寅》杂志的陈独秀,并亲自写信诚恳邀请李大钊来寓所面谈。两人见面后,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相互都为对方痛感国情之危艰、民族之厄运的爱国爱民族的深情和真知灼见所诚眼。
袁世凯为称帝,卖国求荣,与东洋签订了奇耻大辱的&ldo;二十一条&rdo;,国亡之时已迫在眉睫。国民群情激愤,在日本的留学生也一个个义愤填膺。而英雄气概一向十足的陈独秀,此时却有些灰心丧气,写了一篇题为《爱国心与自觉心》的文章,刊登在《甲寅》杂志上。针对陈独秀的消沉悲观,李大钊赶写了一篇题为《厌世心与自觉心》的文章,以&ldo;厌世之辞,嫌其太多;自觉之义,嫌其太少&rdo;而毫不留情地批评了陈独秀这位新文化运动的一代前驱,又以&ldo;精勤不懈&rdo;,&ldo;前途当发曙光&rdo;激励国民尤其是青年面对逆境更应奋起斗争。为避免与他所敬服的陈独秀产生误解,随稿又寄去一封要求与陈独秀会面、愿当面解释并请教的信,给《甲寅》主编章士钊。
陈独秀回信应允会面。
《甲寅》编辑部同仁们,以及章先生自己,章先生夫人吴弱男,都深知陈独秀恃才傲物,刚愎自用,根本客不得不同的政见,别说李大钊只不过是早稻田大学政治本科的区区一学生,就是那些颇负盛名的文坛政坛宿将,他都不放在眼里,常常与他们争短论长,而且以气势压人。对方生气而去,他却以胜利者自居,洋洋自得,傲然处之,所以常常不欢而散,伤朋友之间和气。这一次定然也不会例外。大家都很担忧,尤其是章先生。仲甫是他多年肝胆相照的文友和挚交,守常是他新近发现的一位才识兼之、德行并优的后起之秀,他实在不愿为此区区小事而使两知己友人之间产生芥蒂。
会面是在章先生家里。
章士钊忧心忡忡,头天晚上几乎彻夜未眠,忧虑着第二天两位铮友的会面。
章夫人吴弱男也与夫同忧。吴弱男娴淑贤慧,温文尔雅。她是名门望族之女。其父吴保初,是与谭嗣同等人齐名的海内四公子之一。受家庭熏陶,她精于文墨,极富才气,虽与反清名士章士钊结为伉俪,但仍恪守封建伦理道德,是贤妻良母主义的积极倡导者。这一夜,她也是为李大钊和陈独秀两位旷世之才第二天的会面而瑞惴不安。
第二天,李大钊先行来到。
李大钊在此之前因《国情》一文曾来过章先生家,与章先生及夫人吴弱男都有过一面之交。李大钊的才识、豁达,以及敦厚、纯朴,给章士钊和吴弱男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们对李大钊如同自己家里人一样,所以李大钊一来,马上就感受到一种既像师长、师母,又像长兄、长嫂那样的亲昵和关切。
章先生热情地请李大钊落座之后,吴弱男微笑着送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ldo;请喝茶!守常先生不愧是有才识之人,很守信用。仲甫先生可能很快就到。&rdo;
&ldo;陈独秀先生要来?他同意跟我会面?&rdo;李大钊惊喜地说。
章士钊掩饰住自己的忧虑,沉静地说:&ldo;今天特地请你来舍下叙谈,就是因为仲甫先生已经同意在此与你会面,一起探寻一下有关救国救民的大事。仲甫先生马上就到。仲甫先生一般也是很准时的。&rdo;
李大钊听后高兴地说:&ldo;事实才能真正说明一切。看来,社会上关于陈独秀先生的孤傲、盛气、目中无人等等的传言是不足以信的!就今天他同意与我会面,足可以看出:陈独秀先生不愧为反对封建专制统治、致力于神州中华复兴、愿以己血荐轩辕的猛将,是位十分豁达开明的有识有志之士!&rdo;
&ldo;是何人在此如此抬举仲甫?仲甫愧不敢当,愧不敢当!&rdo;那边,李大钊的话音还来落地,这边,随着清亮而爽朗的说笑声,走进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陈仲甫陈独秀先生。陈独秀,一副现代派教授模样,身穿西服,头已谢顶,宽阔的额头写满了智慧,两道浓黑的刀眉耿然而立,博士型金丝边眼镜后,熠熠闪亮着一双不大但极有神采的眼睛,两目之间相距较远,给他面部神态又增添了几分傲气和严肃性,而那一双大耳朵和厚厚的嘴唇,既显示着他的宽厚,又显示着他的偏执。
陈独秀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章士钊迎上前去。李大钊也起立相迎。
章先生指着李大钊:&ldo;仲甫,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rdo;
&ldo;不用了!不用了!&rdo;陈独秀几大步走到李大钊跟前,主动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面部表情还有些拘谨的李大钊的双手:&ldo;您就是李守常李大钊先生?嗯,不错!不错!文如其人。真是文如其人啊,啊?哈哈……&rdo;音容神态爽朗而又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