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断开的声音,沉痛,像是被杀死的蜜蜂发出来的。
文帝冷笑,“这就是传说闻名遐迩的落西?”
长孙长丰当即站起身来,对屏风之后的人冷道,“滚出来!”
一名粉衣女子闻声,浑身颤抖着出来,脸用了面纱覆着……
还未走近,却听得外面一声轻笑,由远及近,“几位爷,奴家离开片刻,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声落人至,花月如风情万种地走进,脸上是她一贯的招牌笑容。
然而,总有不吃她这套的人。她刚一露面,复泽身形一闪,花月如的脖间当即被抵上了轻薄却寒利无比的剑刃。
花月如一慑,迅速稳住,不至于自己送上去。
复泽见她动作,冷笑,“原来老板娘也有些本事,难怪敢如此放肆,竟敢言而无信,欺瞒文爷!”
花月如再也笑不出来,美艳的眸子看向不远处的文帝,只见他一脸杀戾,手心顿凉,“奴家不敢,爷若不满意落西,我这就派人去叫别的姑娘来。”
文帝冷眼扫过花月如,“原来除了本事,竟还有些风骨,谁说了婊。子无情?我看老板娘你倒是忠心耿耿,你身后那人是给了你多少好处?可是我告诉你花月如,风骨不是谁都配有的,不配有的人强留它必得付出惨重的代价,你敢随意找个人来顶替,就得承担这欺瞒的后果。”
文帝说着,眼色顿狠,“复泽,动手!”
花月如闻言,只觉浑身顿时发紧,仿佛浑身的毛发都被一只手同时拉住,用力地扯,扯得她浑身的血肉都在发紧、发冷,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复泽的剑毫不容情往前递去。
……
“文爷,手下留人!”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微急。复泽听这声音,竟甚是熟悉,手当即僵了一僵。而这一僵里,早有一个蓝色身影闪近,将花月如揽入怀中退开。
复泽剑尖所指处,眨眼便空无一人,只剩剑尖之上点点血迹。
文帝也听见了这声音,眼色顿时更冷,却并未责怪复泽,目光落在门口处,便只见一身绯红衣裳的女子,覆了同色面纱,低垂着眸子由外走近。
房间里所有的人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却视若不见,连个目光也不接触,只径自走到屏风之后。
文帝冷哼,对花月如道,“你这里的人可真个个都是硬骨头!”
他话中不无警告,花月如早已脸色惨白,方才险些丧命,此刻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岚淡怀中。她嗫嚅着唇,勉强道,“文爷不知,落西并未卖身给西楼,所以准确说来,不是西楼的人。”
“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便架子大得连我也请不动?”
“文爷……”
“文爷不必动怒,落西不是西楼的人,自然不常在西楼,从家中赶来,自得费些时间。这一点,听了落西弹琴的各位大人皆知,长孙将军也知,文爷可以问一问。”却是屏风之后的女子忽的缓声开口,替花月如答了话。
文帝闻言,淡淡看向长孙长丰,长孙长丰面色尴尬,却仍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道,“是,文爷,落西姑娘平日确实不在西楼,若是临时点她,她从家中来的确费时……”
哼!风尘女子也配提家?也不怕侮辱了父母丈夫!”文帝不悦,冷声打断长孙长丰的解释,讽刺道,“风尘女子便应该在风尘女子该呆的地方,少装了冷艳高贵,这可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文帝字字刻薄,话落,再无一人说话。花月如岚淡相视一眼,目色沉凝;长孙长丰、复泽静立;屏风之后,久久无声。
良久,只有琴音缓缓而出……
一曲《汉宫秋月》,如月圆之夜的月光,银辉流泻,覆泽大地;又如空谷无人处夜间的溪流,水声清澈,水花轻溅……
在场所有的人,原本或乱或惧,亦或者是怒是躁,听这琴音之下,无不当即敛了情绪。而那原本的情绪就仿佛被一指点住,刹那凝在脸上,快得连收也收不住,就那样石化。而后,那琴音又仿佛是一阵风,将那石化的表情吹散,所有人的眼中顿时只剩下听琴的情绪。不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单单只为那琴音而生。
包括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