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的是摩擦凳椅的沙沙声,从未改变。
眼前的烛火跳了跳熄灭,我动作自然地换上了新的蜡烛,记下了蜡烛的数字:“第四千支。”教堂里伴随着米卢打呼的声音,空气中透露出几分温馨。
“第四千零一支……第四千零二只……”
教堂里陆续来过许多人,飞坦来的那次是冬季,他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教堂里的人全部离开,才带着一肩的薄雪才走进门。
飞坦对他道:“那次团长选了我,但不是他的错。”
“飞坦,回去吧,”我翻过一页书,“没有用。”难得他那暴虐的性子会亲自来,大概因为我同他讲过契约存在的事,否则他很难冷静下来,不过说这些并没有用处。
飞坦听了转身跨出教堂,他忽然停住脚步撑起了伞:“团长现在做的事情,不也是没用的吗。”
“但我每天都很开心。”
飞坦什么也没有说离开了,但我想他大概明白了,也不会再有负担。
知道山鬼没有死去的那刻我已经万分感激,至少命运给了我重新赎过的机会,至少每日还能见到他的面容,我早已知足,学会了珍惜。
一年。
两年。
三年……
曾经送过花的小鬼变成了少年去了地下城,临走时又帮我去送了一束雏菊。他说,真希望等他重新回到地面不会再见到我在这里,第一次不想跟朋友再见面呢。
他说,希望今年你带爱的他一起走。
的确我再没同他见面,但不是因为我带走了山鬼,而是因为少年死在了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我托侠客去寻找他的尸体想要将他葬在教堂的后院中,但也没有寻到,侠客说大概进了魔兽的肚子成了口粮。
“你看,这世间这么多分别,我们能日夜相伴,真幸运。”我跟山鬼讲这些,他并不出声。
我习惯了对方的沉默,习惯了自言自语,习惯了石沉大海,当然也习惯了每日烛光映照下他精致的容颜,习惯了他站直挺拔的身姿,习惯了他的一举一动,所以说有痛苦时也伴随着幸福。
第四年,剥落列夫一族人濒临灭绝我批准他回去做族长的申请,信长捡了一个女儿,听说奇牙成为了一星猎人,进入了暗黑大陆,与揍敌客家失去了联系。
伊尔迷靠在门框上:“我下个月结婚。”
“想要点什么?”
“你来就行。”
“好。”
第五年西索濒临死亡走了进来倒在前门,血流了一地,他对我笑着说,是你啊,库洛洛,我想死前见见我哥。
当然有蒙太在他没死成,西索并不知道蒙太的身份,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这次走运了。蒙太要山鬼永远留在这里,他点了点头。蒙太看了看我似乎觉得对自己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我没有讲话,待西索伤好又揍了他一顿,被揍了的西索本性难改又出去疯了,我想哪能天天走运,他总有一天会死在战斗中,不过兴许他本人很开心。人生已经那么难了,何必要委屈自己,总有一天会死,这样死也值得。
蒙太说得好,人是活的,他大概从未想到过有人的能力是模仿,并能自动知晓那人过去的记忆。当现任猎人协会副会长来见我,在教堂看到蒙太时,他嘴角的笑意明显扩大。
屠杀时我仍旧坐在第一排做了祈祷,额头上传来阵阵灼热的剧痛,随后它坠出身体,黑色的雾气消散在了空气中。契约人死亡,禁锢消失了,只是该留下的人还在。这里不会再有人来找蒙太,教堂变得真正属于了我们两个人。
后来,时间过去太久,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致于都忘记了发生了什么。
第七年的一个清晨,我像往日一样抱着书,一人一狗伴着照样来到教堂,看到了教堂与过往不曾有过的风景。
一盆鹅黄色的雏菊在高窗窗台上开得灿烂,花团锦簇,每一朵花瓣都展开,蓬勃绽放,在初生新阳的青色薄光下带着凝露。
那是我一生在流星街看到的最美的风景,那一年我跟山鬼三十三岁。
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库西西,久等了。”
不久,我们才刚刚开始。End。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