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坐上驶往海城的高铁时,已经接近凌晨五点。
靛青色的天边是一片绛紫色的云霞,温柔烂漫的光线,越过了铁兽一样的万千山川,就如同金箭一样撒向了广袤大地。
柏若寒看着车窗外的朝霞,偷偷扭过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谢小凡。
谢小凡闭着眼,眼角还挂着泪痕,就算在睡梦中还时不时抽一抽鼻子。
柏若寒抿紧了自己的嘴角,偷偷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了谢小凡的右手,两根被创可贴占据了位置的无名指,轻轻碰触,无数细微的触觉,从指尖顺着血脉蔓延到了心脏。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甚至让柏若寒都有点不知所措。
他以自己尚未丰满的学识来形容自己年少荒芜的人生,大概唯有一句诗词——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与此同时,医院里的凡渡,正抱着凡小故,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给她喂奶,座椅上散乱着奶粉,尿不湿等婴儿用品,都是刚刚从便利店里买回来的。
凡小故从刚出生就显现出自己事儿逼的本性,张大了嘴,发出奶气的哭嚎,这嗓门听起来一个顶俩,大有绕梁三日的架势。
凡渡已经招数使尽,拍也拍了哄也哄了,智商超群的凡教授,竟然搞不定小小一个狼崽。
他已经是筋疲力竭,手术室里的谢故尚且生死未卜,这还有一个凡小故在这不要命的哭嚎。
“爸爸求你了……”凡渡的嗓子都沙哑下去了,“别哭了……”
他的人生从未有过如此不堪重负的时候,之所以还没有倒下,只因他肩膀上担着两个词——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父亲”。
就在他焦头烂额,几近绝望的时候,显示着“手术中”的红灯熄灭掉了,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谢故戴着氧气面罩,毫无意识地躺在手术床上被推出来。
“谢故……”凡渡抱着凡小故几步冲上去,几乎是迫切地喊道,“谢故!”
“家属让一下。”护士给手术床清理出来一条道路,“现在孕夫还没有意识,需要被送入监护室,进一步观察。”
凡渡就抱着凡小故追在手术床后跑,中途还差点被台阶绊了个踉跄,“谢故!”
监护室的大门在他面前关上,凡渡差点就一头撞上去,他瞳孔放大颤抖,隔着一层玻璃看着监护室里谢故,几乎是望眼欲穿。
会诊结束后,江寄南来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摘下了脸上的口罩啊,看着凡渡叹出一口气来,“学长……”
“你说。”凡渡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自己干枯的喉咙,“我能撑得住。”
“情况不是很乐观。”江寄南抱歉的看着他,“我们在尽一切努力,但这个时候,孕夫的意志是最关键的。”
“他坚持的住。”凡渡笑了一下,“他不敢死……他知道……他要是死了我就……”
可笑着笑着他就流泪了,眼球遍布红血丝,“我就,我就……”
他能怎么做呢?
不过是像他的父亲一样,用一生去怀念一个人,而后……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江寄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