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你的姐姐,身体机能正在大幅减退,我虽然极力在抑制,但也控制不了毒素的扩散。”舒风卿放下茶杯,转椅扭转过来,他不偏不倚地直视着尹峈峒,“目标的血清起了作用,让毒性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但是没有他用心头血养着的那只蛊虫,始终还是治标不治本。”他比了个手势,“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这是种出自苗疆的蛊毒,它虽然可以抑制,但必须用同样来源的蛊虫才能控制蛊毒流向,把它彻底排出体内……你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如果再得不到蛊虫,很难保你姐姐会出什么意外。”
尹峈峒捧住杯子的手紧了紧:“你就直说了吧。她还剩下多长时间?”
“半年。”舒风卿说,“再加上需要制作药方的时间,我顶多能帮她再支撑半年时间。”
尹峈峒阴沉着脸不说话。
“看你的表情,难道你还想磨蹭?”舒风卿站起了身,在尹峈峒身边缓慢地踱着步子。他的面色一贯淡然,眼神却锐利似刀,仿佛能将人深深藏在心底,不愿为外人所道的心思尽数剜出,“也是难怪,为了靠近被保护起来的人,也是要做出不少牺牲的吧……”他停住了脚步,脸上似笑非笑,“还是说,戏演得多了,连自己都情不自禁地栽了进去?怕他知道你接近他是带有私心的?”
尹峈峒放下了茶杯。里面的茶水并没有被喝掉多少,杯子磕在桌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舒谷主想太多了,这不是青蛇堂的任务,而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尹峈峒长身而起,语气冷漠,“不需要半个月,我会把蛊虫交到你手上。”
“是吗?我很期待。”
舒风卿安然落座,目送着尹峈峒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然而青年刚把手搭上门把时,突然又止住了步伐。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不妨直说。”
“明镜是太薇山庄的关门弟子,从小被太薇庄主密切保护着,他的档案也不可能与普通学生的放在一起。”尹峈峒抓紧了冰凉的门把手,“就连我找他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最后还要借助帮忙才能顺利与他相识。你又是从什么地方知晓他的事情,还知道他心窝里藏了一只蛊虫?”
“哦,这个。不要小看了药王谷情报网,我们与不少武学高校有签订合同,每年会对学生们进行详细的身体检查。”舒风卿清了清杯子,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所以不光是□□,对方身体相关的所有数据,我们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相当于你拥有一个庞大的人体数据库?”
“也可以这么说。”
“然后在有需要的时候,将这些数据当商品一样卖出去吗?”尹峈峒脸上出现了冷冷的笑意,“名扬天下的药王谷,居然也会做这样违背医德的事情呢。”
“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舒风卿抚摸着陶瓷茶杯上的纹路,饱含耐心地,像是在爱抚自己的孩子,“我们是医生,不会拒绝所有来自患者的需求,这也只是尽医者职责而已……你是我的大客户,出了大笔医药费,而我在尽可能为你提供医治的方法,仅此而已。”
“尽医者职责而已吗……”尹峈峒将这句话细细在嘴里嚼了一遍。许多疑问与不解被困在胸中,最终只化作一句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低语,“掌握了技术的人同时还会做生意,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他开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舒风卿看着办公室的门被冷冷阖上,脸上尽是兴味盎然的神色。
☆、除夕晚宴
太薇山庄,除夕夜。
春节期间,大部分学生已经放假回家,但仍是有一些准备考试实习,或是无家可归的学生留校过节。为了让这些留校的学生也能过上热闹的节日,每年太薇山庄都会特地划出一笔资金,在第一餐厅举办一场奢华的除夕晚宴。
晚宴的准备活动从一周前就已经开始进行。所有用餐的桌椅都被挪开,大理石地板拖得一尘不染,再铺上柔软干净的红毯,一路延伸到外面的石阶;顶上被擦得发亮的水晶吊灯也全部打开,整个大厅被映照得辉煌绚烂,通彻透亮。中央部分被划分出供学生交际跳舞的舞池,再特地请来专业的西洋乐队伴奏;两旁是排列规整的西式餐桌,上面摆满了每年都叫财务部心疼得直摇头的山珍海味,香气诱人。
山庄的除夕夜是明镜每年最期待的时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吃了一年份的土,总得有个荡清肠胃浊气的日子。尹峈峒到达第一餐厅的时候,明镜正举着刀叉对付面前的羊腿和德式烤肠,切下去满刀子明晃晃的油光,臂弯里还抱着一碟子五成熟的松阪牛,肉质鲜嫩,叫人垂涎欲滴。
学校晚宴大多是学生们用来交际的场所,就连家境相对贫寒的学生也换上了平时不舍得轻易穿的西装,随手抓件黑色毛衣的明镜混在一群正装中,简直不要太吸引眼球。发觉尹峈峒走到身边,明镜头也不抬,递过来一盘切好的牛排:“特地给你留的,快吃快吃!”他抬抬下巴,对面是一群正在不停往盘子里夹肉的饿鬼,“你来得好晚,明虾都被抢光了。”
“我在外面吃过了。”尹峈峒摇摇头推开牛肉,从服务员手上接过一杯鸡尾酒。
明镜翻个白眼:“你是傻的吗?”
“这一期实习结束了,同事们盛情难却,我也没办法。”尹峈峒小口抿着只带微量酒精的鸡尾酒,“我前几年除夕都有留下来参加过晚宴,好东西都吃过了,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