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伤不轻,抵不住这一挣之力,被推得接连倒退三步。
缘深缘浅,至此终了。
我从未见过意气飞扬的龙君,显露出如此狼狈模样,唇白如纸,步履踉跄。
他垂首,散发遮住半边侧脸:&ldo;你都想起来了。&rdo;
就是面前这个山盟海誓鹣鲽亲昵之人,纵容鲛女兴风作浪,新婚之夜弃我而去,冤屈我、强迫我、囚禁我……往事历历,蚀骨焚心。
那个痴心的傻姑娘,早已死在昊天塔下。是非爱恨转头空,无根无依,无凭无据,无情无义。
我转过身,忍不住语带讽意:&ldo;你坑人也不能光揪着一个坑,好歹换一换不是?涂云门已经赔上过一条命了,就高抬贵手放过我,成不成?&rdo;
&ldo;幼棠……&rdo;
&ldo;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叫我的名字。&rdo;
天涯不见又如何,一见一生误太多。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我以为,这就是我此生同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撑住游丝般一口气,狠心抽身而去。
身后传来哥哥淡漠嗓音,想是临渊欲追上来,不出所料被拦住。
&ldo;当年父君反对你俩定亲,是我从中力劝,才得以成全。现今想来,确是个错误。法力可以修炼,功名可以拼杀,但有些东西如果摧毁了,就再也重建不回来。她有她要独自走完的路,你也只是她命里一程的摆渡人。&rdo;
&ldo;我还有话要对她说。&rdo;
&ldo;你还有力气跟我打?&rdo;
我什么都不想再听。真话假话、情话狠话,聚散离合到头攒下一身账,陌路两立,还是誓不两立,都没区别了。
红尘兜转一圈,重回涂山之时,两手空空,徒携满袖风尘,心中千疮百孔。
父君似洞悉一切,但什么也没说。只伸手在我额头抚了抚,幽微一叹:&ldo;去看看你阿娘。&rdo;
海棠林如故,洞府还是旧时模样。哥哥将我的狐狸洞打扫得很干净,一桌一椅都纹丝未动,铜镜台前半片灰尘也无。仿佛我只离开过小半个时辰。
花花世界梦一场。
多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好漫长好漫长的梦,所有悲欢离合、万般苦痛纠葛,都不曾真正发生。还是只折耳狐的大垂会突然出现在洞口,跳脚笑骂:&ldo;笨狐狸,你又忘了背书啦,看长老怎么罚你,哈哈哈。&rdo;
黄粱一梦。我想去问问夜宿荒店的书生,梦中那碗黄粱的滋味,他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