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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端看它唇腭有鳞,绿甲带黄斑,四肢说是爪,指间却有蹼,模样是奇怪了些,作用想必也差不多。如果捉它回去送给龙君兆梦,也好弥补一下错失曼荼玻璃翠的遗憾。

龟虾蚌贝之流在百兽虫鱼中灵识开窍得最晚,也就是常言说的比较笨,痴长年岁不长脑子,纵然岁寿高,本事却大多稀松平常,对天生灵兽的狐族来说,哪怕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也不足为惧。主意打定,这就从藏身的树后轻轻朝它靠近。

但我在涂山一向尊老爱幼与人为善,连架都没打过一场,实在不知该如何下手,又从哪里捉起。只犹豫了一瞬,决定见机行事。为报答龙君肯挺身而出帮我化解天劫的主仆恩义,不行也得行。看他追债追得那么执着,要真找不到债主,不知会有多么伤心。

上去就动手似乎有点不成话,先好言商量,万一它慈悲为怀同意了,那就皆大欢喜。

&ldo;这位……龟大叔?&rdo;

龟听见身后动静,悠悠挪动四肢,光这转身就快花了好几千个弹指一挥间。我等得不耐烦,跃出半步落在它正前方。它将脖子伸得更长些,又用了约莫几百个刹那,将我上下打量清楚,才慢吞吞说出话来:&ldo;小姑娘想是不大出门,老夫这把年纪都快当得你外公了,哪能叫大叔?&rdo;

&ldo;唔,龟公公。&rdo;

&ldo;……还是叫大叔吧。狐姑娘有何贵干?&rdo;

&ldo;贵干谈不上,有件小事想烦请龟大叔帮个忙。&rdo;

&ldo;老夫很忙。&rdo;

我愣住,顿感难以为继。没料到一把年纪的龟这么难打交道,直接就把话头掐断得干脆利索。在我有限的常识里,就算拒绝也不该如此没有礼貌,好歹听人把话说完再找个过得去的理由敷衍。它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婉拒?果然水族个个性格崎岖得各有千秋,每一种都那么令人讨厌。

反正不管它怎么答,直着拒还是拐弯儿拒,结果都一样。我出于礼节,还是简单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话音刚落,就见识了造化神奇的一幕。

我从没见过哪只龟能跑得那么,那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山林走兽本小狐。才追了不过小半座山头,就把它严严实实堵在一堆乱石中间。

眼看它已无处可逃,便寻思这么大只龟,唯有化作人形才扛得动。遂捏个诀变出人身来,虽只是个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女模样,胜在四肢纤长十指灵活,拾掇只乌龟不在话下。

那龟吓得抖如筛糠,呼哧带喘从蹼缝间偷瞄我一眼,小如针尖的绿豆眼顿时瞪圆成黄豆,口齿不清吐出几个字:&ldo;娘……娘娘?&rdo;

我硬起心肠:&ldo;你叫我娘也没用,大家物种不同,非要攀亲带故是不现实的。本姑娘云英未嫁,几时生出过老得能当外公的儿子。&rdo;

趁它莫名其妙发愣,我眼明手快掏出兜云锦罩了下去,扛着就往回走。

绿毛龟一路上撕心裂肺求告不休,树叶都震得簌簌发抖。想是被这动静惊扰,丈外一团白茫云水之气骤然腾起,往这边直直压过。龙君来得这么快?简直缩地成寸,莫非是不放心我一个人走远,所以一直悄悄跟在附近吗?真是条有责任心的龙,费这么大劲儿替他捉只龟也不冤。

不过……让他看见我这样子终归不大方便。化成人身,和一条龙孤男寡女在荒山野岭四处游荡,这话若传回涂山让族人知晓,我的狐狸皮恐怕当真不保。念及此,简直忍不住要佩服起自己的深思熟虑来,果然出门历练一番,反应和见识都与之前大不相同。孰料百密一疏,刚变回狐狸模样,背上那坨硕大的龟就直接把我压趴在地,半分动弹不得。

龙君白裳如练,足尖轻点蔓草,倏忽便凌空而至。掀开沉重的兜子把我解救出来,好看的眉宇拧成一团:&ldo;你又闹什么妖?&rdo;

乍一听到龙君的声音,那龟突然扯着脖子开始嗷嚎:&ldo;君上……君上救命啊!&rdo;

他神色复杂地望我一眼,迟疑地伸出手去将兜云锦上的绳索解开,一个尖脑袋骨碌钻了出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龙君与龟默默对视良久,双方脸上的表情都堪称精彩。

&ldo;太玄?你不好好在东海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rdo;

绿龟连滚带爬扑上前去,死死揪住龙君袍角。龙君转过身,不动声色甩了两下没甩掉,只得任由那龟挂住大腿哭天抢地:&ldo;君上!真的是君上……小的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君上啊,小的找你找得好苦啊!&rdo;

龙君显得很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难掩几分不耐烦,&ldo;本座不是早说过,尚有要事在身,暂不能回去么。&rdo;

&ldo;君上有所不知,自君上撂下东海踪影全无,云梦泽群龙无首,连东海都已乱成一盘散沙,这千多来年饱受各方水族欺凌,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rdo;

我在一旁听得越发心惊胆战,讪讪道:&ldo;你们……认识啊?&rdo;

真是天理昭彰,从没干过坏事的人只要壮着胆子干一次,准撞墙上。

龙君费了好大劲儿才终于把大腿从太玄怀中拔出,散漫丢了个眼风过来:&ldo;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座,方才究竟演的哪一出?&rdo;

这就很尴尬了。原本一番好意,孰料弄巧成拙。我抱愧得很,深深垂下脑袋。&ldo;那个……在积石山害龙君错失玻璃翠,终究不大过意得去……据说超过千年的龟壳用来占卜也是很灵验的,所以……所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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