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各司所长,咱们的牌子肯定就特别完美!听得裴缜在那个黑夜里,头抵着韩复的胸口呼吸困难,心脏跟着咚咚咚一跳一跳的。和爱人、和值得信任的朋友在一起开公司,每天开开心心在一起调香、做品牌,一起携手缔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香氛后花园。那样的梦幻人生,是裴缜那么多年辛辛苦苦一直想要达成的理想。现在终于看着梦想越来越近,只觉得能坚持到现在、不忘初心真的太好了。所以,他绝对不会阻止韩复,不会劝他说你为了取得比赛高分、留在比赛里应该采取如何如何安全保底的策略。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次的作品,其实是韩复关于“一起开公司”最初步的小小试验田。……韩复对待这次试验,态度不是一般的认真。裴缜走进工坊,满眼一桌子一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玻璃瓶子。其中有不少他一眼看着就觉得造型别致、有趣可爱,后来一问韩复才知道,这些居然全部都是今天做出来不合格的“废品”。未免也太严格。皱眉捡起一个白兔瓶,小兔子抱着胡萝卜憨态可掬毫无瑕疵,裴缜死活看不出来哪儿不合格。那边余闻哲吹了一整天的玻璃,整个人吹到憔悴枯槁、气若游丝,有气无力表示要去走廊喝口水。旁边的桌上,他今天唯一满意的作品才刚刚出炉冷却完毕。枝蔓妖娆的玻璃瓶上,是一朵彩绘玻璃拼凑的玫瑰花。每片花瓣色彩鲜艳各异,透着灯光莹彩,神秘而魔幻。现场除了节目组派来跟拍花絮的摄影师,这两天总爱跟着韩复的李斯特也在。正盯着那瓶子沉醉脸赞不绝口:“天啊好漂亮,大佬你好厉害,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们小红莓设计个瓶子吧!”余闻哲按说一向是个脾气温柔也很有礼貌的青年。八成听见了,却没理睬,出门时头都没回。这让李斯特受伤又费解,瞪着蓝色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来告状:“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个人总是不理我?好像对我很有意见一样,我惹他了?”韩复:“嗯,你惹了。”李斯特:“我怎么不记得啊?”韩复无奈笑笑,引导李斯特回忆了一下当年空口劝退余闻哲,劝退之后还果断把人家给忘光光的渣事。“天赋什么的,按理说勤能补拙,他那么热爱调香,你却非要仗着自己的才华打击人。人家现在烧玻璃烧得特别好了,香浮世家和画春堂都排着队呢,闲得蛋疼还搭理你?”李斯特:“我就不过是说说而已,需要记恨那么久吗?”李斯特:“何况我说的也没错啊,他那个玻璃烧得……有目共睹比他调香调得也好太多了吧!实话实说而已,呜,你们两个干什么那样瞪着我?!”裴缜:“你不记得余闻哲了,还记得之前pa遇到过的陈涉么?”…………听裴缜讲完陈涉的故事,李斯特都快哭了。“我就只是说说而已啊!不是真的因为我一句话就去死了吧?”“还还还居然是涂娅的表哥,涂娅要是知道,这朋友没得做了!”“不是,为什么会有人那么脆弱,被讲几句就崩溃了啊?那我天天被人狂骂,按说才该早就承受不住了哇!可我也没事啊!妈呀,幸好还有那么多人肯回来骂我,没一声不响都跑去死!”他在那抓马了一会儿,坐立不安忧伤万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跳起来:“等等!”“韩复,裴大哥,你们还记不记得,小红莓抄袭事件里,枪手是个亚裔调香师!”“涂娅之前跟我说过一件事,她说画春堂的‘美人扇’其中的一款墨汁成分是他们家不外传的秘方。她还一直觉得奇怪怎么有人能仿得那么像!”“你们说,如果仿这款香的人就是她失踪的哥哥呢?比如说,那个人恨我恨得要死,蓄意戴着小红莓栽赃陷害……”全新的思路,仿佛有那么一点道理,三个人都沉默了片刻。裴缜摇摇头:“陈涉前辈不是那样的人。”“不是栽赃陷害,”韩复接话道,“总不会……那个人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李斯特:“我去查!”葡萄柚李斯特说他去查,是真的想要本人亲自监督调查。那周一,人就直接急匆匆飞回英国去了。同一时间,东欧某国,在安静清透湛蓝的天空下,一个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过一条砖瓦碎石的有些破落凌乱的街道。帽子遮挡着半张阴沉的脸。他走近一方破旧的院子,打开锁,穿过杂草萋萋、砖瓦碎砾的院子。房间还是那种老式锁。有一盏线吊下来的灯却没有开,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凄冷冷的阴暗,只有一边的小窗透下的几道刺眼阳光,活像一个牢笼。陈涉正百无聊赖地半躺在窗下的床上,眼睛微睁着,一如既往地安安静静仿佛人偶一般,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把皮肤照得十分苍白。“你……”利扬天只说了一个字,毕竟早就习惯无论说什么也没有回应,那人根本不会理他,还不如实际点,将刚买的一塑料袋吃的重重放在桌上,从袋子里拿出红色的蛇果在老式水龙头下洗了洗。屋子里寂静无声。床上的男人偶尔咳嗽两声。利扬天削好果子递过去,男人不看他,他也执拗着不肯收回去。就这样僵着,陈涉没办法,勉强把蛇果咬了过去。看着他把果子嚼碎,将清甜的果汁吞下。利扬天这才脸色稍霁。出逃后,他们先是逃往英国,辗转又去了北欧、葡萄牙,却发现追着他们的人在整个欧洲大陆遍布眼线、无孔不入。最后才终于辗转逃到了这个东欧小国。躲了好些天了,暂时还没有感觉到危险临近,毕竟这是个一般人不会想到来找的鬼地方——还在使自己的破烂货币,连花个欧元都要好说歹说。普通的银行磁卡没装芯片就不能刷,电话卡还总是没信号,仿佛被打回八十年代。陈涉从离开法国就带着病,连日奔波劳累身体更一天比一天更差。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语言不通,带的药越来越少,很多又买不到。利扬天郁卒地去烧水,烧好兑上凉的,他开始例行哄人吃药。陈涉一如既往地不配合。利扬天低声下气独角戏,笑容很惆怅,无奈至极突然灵光一闪,站起来去刚才的袋子里翻出一包东西。淡淡的、有点像是茉莉花的幽香悄悄弥漫过来,让陈涉本来阴郁的眸子亮了一下。那是一大串的紫藤,铃兰蝴蝶一样垂坠下来。大到他双手捧不住,那是当地的紫藤,白色的根部、淡紫色的花,和国内的紫藤颜色形状并不一样,一下子点亮了整间灰败的房间。这种紫藤在这边的名字叫做叫“路易拉文”,据说是“迷恋”的意思。发音真的很美。……那一晚,陈涉在沉睡中被车声和嘈杂的脚步惊醒。那种声音很恐怖,接着他被被拦腰抱起来。黑暗中是外语男人的咒骂,继而是一声巨响,像是电影里听过的枪声,实际上比电影里恐怖多了。人真的在这种危险的处境下,才能突然产生清醒危机意识的生物。肾上腺素飙升,擦过耳边的风又冷又疼。他被利扬天扯着跑得几乎无法呼吸,却还能清晰地想着——太糟糕了,像这样两个人身在异国他乡,被抓到就死定了。怕是就算被人绑上石头沉到海里,都不会有人找。他原本是个大少爷,生在数代相传的调香世家。落到这样的境地,从没有想过。破空又是一声枪响。陈涉还在寄希望于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吓唬他们的,但身旁的人突然一个趔趄,整个人的重量向他压了过来。他没站住一起摔倒,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汩汩染在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