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京郊,可就请不到陆先生做教书先生了……
柳月娘就伸手揉了揉眉心,她现在手里是还有几个钱,可陈妈妈说的没错,她们这样坐吃山空下去,钱总有花光的一天,她也不懂什么生意买卖,只死守着这些银子,也生不出钱来,倒是这一处宅子,在这柳树胡同,正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还值些银子。
“你老说的对,我也该为将来考虑考虑……”柳月娘从陈妈妈的手里接了银两过来,叹息道:“束这一项下个月就省俭下来了,下个月陆先生也不来了。”
这两日她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当日谢夫人来这里的情景,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走这么一趟,总有她的意思在里头。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柳月娘也不是没听到过,只是她本来就是一个风月场上经历过的人,哪里就会在乎这几句闲话呢,倒是陆先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
她正一时想得出神,外头却有丫鬟来回话,说柳树胡同的李婆子来了。
这李婆子是柳树胡同最有名的媒婆,但凡她牵线搭桥的亲事,没有不成的。只是碍于这柳树胡同的特殊性,她找的姑娘,多半是去给大户人家做妾的,虽说没有明媒正娶那样三书六礼的规矩,可她说媒的喜钱倒是一个没少赚的。
柳月娘心里就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李婆子跑到她家里来做什么?
但人已经上了门,总不能避而不见,柳月娘还是命丫鬟把她给请了进来。
李婆子人长得富态,心宽体胖的,下巴上还有一颗媒婆痣,走路却轻巧的很,不多时就由丫鬟领进了厅中,才瞧见柳月娘,这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打量了半日,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柳月娘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脸上好容易挤出一丝笑来,开口道:“李奶奶来我家里,莫非是看上了我家哪个丫鬟了?”她府上倒是有几个年轻的丫鬟,算算也够年纪成亲了。
李婆子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朝着柳月娘福了福身子道:“老婆子我是给奶奶您说亲来的,住在城西埠昌门的何员外,说要把奶奶聘了去,当姨太太呢!”
虽说柳月娘当初住在这里是金屋藏娇,可在柳树胡同呆久了的人,谁不知道她的靠山是戚平,后来赵东阳失势,连带着遭殃了多少朝廷命官,戚平就是其中一个。
就住这胡同里的,失了靠山的也不止柳月娘一个,可其他人谁不趁着年轻另找了下家,便是有孩子的,也拖家带口的想着法子嫁人了,如今她们好歹年轻,还有人要,若是再过几年,那可真就是无人问津了。
柳月娘却登时就愣住了。
带着两个孩子,再嫁她是没有想过的,只是她孤身一个女人,住在这柳树胡同,终究也是不方便的。倒是方才陈妈妈说的对,找个地方搬了,把这房子租了拿钱容易。
“奶奶您是有什么顾虑吗?”李婆子见柳月娘不说话,脸上却也没有露出几分反感来,这才敢往下继续说道:“奶奶要是担心这两娃的事情,大可不必,人何员外说了,您的孩子,他将来只当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家里也有几个孩子,并不是图您过去给他传宗接代的,他就是瞧上您这个人……”
李婆子一壁说,一壁又细细打量了柳月娘一番,果然生的柳眉细腰、婀娜多姿,哪里能瞧出是生养了两个娃的人呢!也怪不得那何员外给说媒的喜钱都阔绰,只说不管成不成,走这一趟就给十两银子。
“您是知道我的,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我也不敢上这门儿,若是没成,还砸了我这招牌,只是我想着……这对奶奶您来说,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哪有这样的好事,反倒不答应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柳月娘的心中却似微微意动了一番,她已经二十七八了,再过两年……她心里不敢想,却还是要面对,偏李婆子还接着说道:“可要是再过两年,那可真就说不定了,奶奶就算不为自己考量,也要为两个孩子考量考量,您说是不是?”这一下子就说到了她的软肋上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李婆子再看柳月娘,只觉得已是八九不离十了,若再多说几句,怕是适得其反,索性笑着道:“奶奶您这几日先好好想想,我改日再来。”
柳月娘的心却乱了起来,只将李婆子亲自送到了月洞门口,正巧却遇见陆宗给懋哥儿上完了课,从倒座房里出来。
这李婆子下巴上长着媒婆痣,柳树胡同谁不认识她,陆宗便呆呆的看着她出去,还不及回头,就听见柳月娘在他背后道:“陆先生,烦请您来堂屋坐一坐。”
陆宗虽在这里任教,平日却鲜少进堂屋,也就每个月柳氏给他束的时候,会请他进去坐坐,今日原就是领取下个月束的日子。
只等陆宗进了厅中,柳月娘又命丫鬟去沏茶来,陈妈妈却有些心急想问一问柳氏方才李婆子说的事情。
她在外头依稀听见几句,只觉得这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听说城西那何员外年纪也不大,只四十开外,家里也只有两房妻妾,不像是好色成性的人,想来是真的看中了柳氏,才请的媒婆上门来的。
这事情若当真能成了,那柳月娘的下半辈子,也算是有了依靠了。
柳月娘亲手把茶送到了陆宗的跟前,陆宗帮接过了,放在茶几上,低着头不敢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