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清沅也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
南直隶是国朝经济最繁荣的地方,每年的征调税收都是别处的数倍,单就是苏州府,明面上的豪商巨贾有多少,因靠着运河,暗地里大大小小做漕运的帮会又有多少,鱼米之乡,富庶之地,江南历来就是每个官员外放最眼馋的地方,等闲来这里谋任差事都能把荷包塞得满满的。
而阮镛自诩读书人风骨,上辈子他们一家回京,后来从阮府分家出去,崔氏倾尽所有积蓄却只够在北京外城宣南置一个最小的宅子。
等阮镛回京,在官场上难道不用走关系花银钱么,若前世他们夫妻有些积蓄打点人脉,他们家后来也不至于如此……
在官场上,也许上峰一句提点,就能助你躲过大难。
当务之急,是得让崔氏先意识到这一点,能在回京之前还有办法赚些银钱,可是这却是很难的,如今她这年纪,说什么崔氏能听呢。
“姑娘?”柳妈妈看清沅发呆,不由提醒道。
“无事……”正说着,忘忧匆匆进来,对清沅低语道,“姑娘猜的果然不错,老爷果真知道了,多罚五姑娘三十遍《女诫》呢,听说还要禁足……”
“她没在屋里砸东西?”
忘忧惊讶得看着她,“姑娘这都猜到了,砸得震天响呢,这会儿夫人过去了,才算消停些。”
阮清沅苦笑,她怕是心里恨不能吃了自己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摆在明面上的交恶总有迹可循的,清涟再讨厌自己,也不敢真的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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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妈妈给崔氏上了茶,说道:“夫人,眼下二姑娘的婚事可是拖不得了啊。”
“我哪里不晓得,你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
曲妈妈顿了顿:“夫人可还记得张夫人说过的话?”
崔氏皱眉,“你是说……南京时那位,可是人家这随口之言我怎么能就当真了。”
“奴婢倒不这么认为,这张夫人看着也是敦厚慈善之人,不像那随便许诺的,夫人大可以写信探个口风,若是不成也不影响什么,人家总是在南京的。”
崔氏沉默,心里已经有点被说动了。
这张夫人傅氏是崔氏在南京认识的,本就是十七八拐的亲,虽然从前没见过,两人一谈之下竟发现是同年同月的生辰,丈夫还是同科进士,不能不说是有缘,两人直是一见如故。
本来崔氏就不耐烦再和方姨妈说话,正好也借张夫人避开了她,几天下来,两人已十分熟络,崔氏也了解到,张夫人生了两个儿子,一直想得女儿却不能,真是羡慕崔氏膝下几个千金。
她又说到自己有个外甥年纪大了,正在说亲的年纪,问起崔氏家中可有适龄的姑娘,倒不介意嫡庶,张夫人娘家颇为富裕,他兄长的嫡长子却不肯继承家业,竟是钻进了书袋子,还在十六岁时就中了秀才,这在清流文人之家自然不算什么,在一个商贾人家却是不得了的,家里人因此都顺着他,同意让他先考了举人再娶亲,这一拖就到今年二十了,举人的确中了,这后生却又一门心思要先考进士,家里人是又喜又急的,喜的是自家出了个这么个上进的孩子,急也是这孩子太上进竟对娶媳妇没什么想法,怕年纪再上去找不到好姑娘。
本来人家最初的打算在南京挑个乡绅员外家的闺女也就罢了,可是孩子太出息,自然就想找个今后对他仕途有益的妻子,这标准一放,也算有些难度,所以左拣右挑地又耽误了一阵。
崔氏也是动心的,只是当时想到清湄要聘给杨家的,以清汝的年纪又怕人家等不及,也没应和下来,只说帮张夫人留意。此时曲妈妈一提,她倒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由也想着试试,当即修书一封送往南京。
没想到这张夫人也是个痛快人,几天就回信过来了,问了一下二姑娘的生辰八字,性情品行,当即表示她娘家傅家十分满意,希望尽快可以遣媒人来提亲。崔氏喜不自胜,与阮镛一商量当即拍板定案,她心里却又有点愧疚,怕清湄有想法,怨她这个后母,没想到清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倒让她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