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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的大小官员,从万寿节以后,就未见过明发上谕,上了奏折的衙门,也不见原折发回,以致谣言极多,人人关怀,不知皇上的身体到了怎样的程度?因此,凡是在内廷当差的官员,那几日都是访客不绝,意在探听消息。
当然,他们自己在宫里也是天天在打听:“热河有没有什么消息?”军机处专差飞递来的有关吏部尚书全庆,出任内务府大臣之事,便可以知道皇帝已照常召见军机,处理政务,当然是圣躬康复了。
但是,极少数的几个人,所知道的情况,并非如此。朱学勤就是这极少数中的一个。在曹毓瑛的密札中,曾提到皇帝的病,泄泻已经止了,但虚损愈甚,行动气喘,而且下午潮热,夜里盗汗,种种证候都令人忧惧。
令人忧惧的还不仅是皇帝的病,肃顺似乎更得宠信了!当然,这里面的作用,只有深知内幕的人才能领悟,甚至于连全庆自己,都还不知道他是无形中受了肃顺的利用。
以为上蒙圣眷,才有此恩命,得意之余,兴致极好,凡有道贺的宾客,几乎无不亲自接见。
朱学勤去道贺时,全庆正在大发其言:“肃六这个人,可以说是‘名满天下,谤亦随之’。”有了几分酒意的全庆,摸着八字胡子,大声说道:“都说他看不起我们自己旗人,依我看,这话亦不可一概而论。”
又说道:“对了!肃六自己不甚读书,却最懂得尊敬读书人。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项长处。”
这多少也是实情,而且碍着老师的面子,朱学勤不能不稍作附和。于是全庆谈肃顺谈得更起劲了,谈到咸丰八年的科场案,全庆又为肃顺辩白。
说经此整顿,科场弊绝风清,完全是肃顺的功劳,因此他认为肃顺当时极力主张置主考官大学士柏葰于大辟的重典,刚正可风。同时他也透露,那时他是赞成肃顺的主张的。
这一说使得朱学勤恍然大悟,原来肃顺的保荐全庆,早有渊源,并且由此可以得到更进一步的证实,肃顺的保荐全庆,不仅是示惠笼络,而是有计划地培植党羽。
第二天,他就将自己的这一些看法,告诉了恭亲王。听了朱学勤的话,恭亲王黯然不语,好久,自语似地说:“七月初二立秋。”
朱学勤不明白地问道:“王爷,立秋又如何?”
“你忘了吗?李德立不是说过,一过盛夏,皇上的病就大有起色了。”那是几个月前的话,王爷却还念念不忘。这一片忠君犹时之心,溢于词色,朱学勤不由得肃然起敬。
恭亲王忽然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道:“修伯,你我都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的人。何况大局也有令人乐观的一面,你我要看得远些才是。”
一位王爷对属僚,用这样平等的语气来慰勉,朱学勤自然是深为感动的。也因此,他更觉得要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责任,所以恭敬地应声说道:“照下官看,形势旦夕可变,王爷该早早预备一个办法才是!”
“办法不是早就有了吗?曹琢如信中所说,都是好办法。但只能静以观变,不到最后一刻,无从措手。”
所谓最后一刻,就是皇帝大行之时,遗诏派顾命大臣,有了恭亲王的名字,那时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掌大权。在此以前,如有任何比较强硬的行动,适足以授人口实,只会加重了恭亲王要造反的谣言。
朱学勤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是看到肃顺不断在扩张权力,只怕到那最后一刻,恭亲王会落得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所以虽无行动,应有布置,必要时“效周公的诛伐”,也要有足够的兵力才行。
这话不便明说,他旁敲侧击地暗示:“曹琢如信中说道,该有个缓急之时可用的人,不知我公心目中,有了这个人没有?”
“让本王好好想想吧!”
这是结束谈话的暗示,朱学勤起身辞去,但是,他的影响却完全遗留了下来。这一天黄昏,恭亲王一个人在书房,缓步沉思,把整个大局可能发生的变化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照他的理想,最善莫过于与肃顺能和衷共济,彼此舍短用长。肃顺的长处,他看得很清楚,那种兴利除弊的锐气,知人善任的魄力,在满洲王公大臣中,老早就看不到了。
至于肃顺的短处:刚愎、骄狂、昧于外势,都是可以想办法裁抑补救的。
此外,朝中一班出身翰苑的老臣,硕德清望,老成持重,若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加上东南忠勇奋发的湘军淮勇,内外一致,上下同心,不但大局可以稳定,皇朝中兴,亦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