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的听着初炜将当年之事一一道来,直到初炜闭口不再言语,岳尧才忽然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他说到广逸王时的原话吗?”
既说到了正事,二人便都不再嬉笑,仔细的想了一想,初炜摇头道:“这些话,若非酒后,又怎会胡乱对人说起?他是酒后,我亦是酒后,却哪里能记得那般清楚!”
听得这话,岳尧倒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心中却早下定决心,回头定要去封书信往南越,令人多往飘然楼看看,或许还能遇到那个疑似石传钰之人也未必。
初炜那边却又仔细的想了一想道:“不过有些零碎的言语,我却还记得些!那人……他所以对广逸王甚为不满,似乎是因广逸王年少之时甚为风流,处处留情所致!”
岳尧愕然,再抬眼看向初炜时,面色便有些古怪。见他如此,初炜先是一怔,待醒悟时,却忍不住大骂道:“几年不见,不意你竟变得这般龌蹉、惫懒了……”一面说着,下意识的便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诸多物事,似是有意抓起一样来丢到岳尧头上去,但眼中所见,只得流霞醉、大海碗及碗内已将融化的碎冰与两只水晶杯。偏偏这些东西,却都是他舍不得丢的。
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初炜道:“我才刚已经说过,他的年纪,约莫与我们相仿,之所以怨恨广逸王风流,该是为其长辈抱不平所致!”
下意识的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光秃秃的下巴,岳尧忽然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事儿与他自身,也不无关联,甚至……影响到了他?”
初炜为之沉默,对于全无凭据,只靠揣摩之事。自然该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
二人各自默默片刻,却还是岳尧先开了口:“昭平帝生母该是南越静慈太后!据说此女乃是苗人,而且早年便已过世!”
在心中整理一下从前那些零星所知,初炜若有所思道:“据说,静慈太后既有绝世之姿,又有通天手腕,景轩帝所以能在最后关头压过广逸王一举登上皇位,她居功至伟!”
相视一眼,二人几乎齐声道:“不会是她吧?”
说过这话之后,初炜却又觉得不对。抬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而后若有所思道:“其实也未必!女人心,海底针。她若因爱生恨,难说不会反戈相向!”
显然觉得他所言有理,岳尧点一点头:“不管如何,着落到她身上调查,总不会有错!”
初炜赞同的道:“不错!也许还有意外之得也难说!”
谈过了正事。初炜这才将注意力重又放回到桌上好酒:“光顾着同你说话,这冰都快化尽了!”一面说着,已自伸手,从将将化作一碗清水的海碗里头,捞出了属于自己的水晶杯,而后又朝岳尧一示意:“那个是你的!先说好了。这酒只许一杯!”
岳尧愕然,旋没好气道:“这酒还是我带来的,怎么我却只许一杯?”对于饮酒。他其实并不太在意,只是见初炜这副嘴脸,便忍不住要与他作对一回。
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初炜悠悠然的道:“你喝再多,也不过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白糟蹋了!话说回来,这酒若不是你带来。连这一杯也是没有的!”
岳尧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方咬牙切齿道:“果然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亏我特地为你求了这坛酒来!”一面说着,他已劈手去夺那酒:“罢了罢了,今儿这酒我也不喝了!”
被他这么一说,初炜却是忽然眼前一亮,猛然省起一事来,当即变了脸,堆出满面笑容道:“得,我这不是在逗你玩儿的,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了,也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
岳尧也不言语,只打鼻孔里轻嗤了一声,伸出去欲夺那酒坛的手也并没收回来。初炜哈哈笑着,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将他的手拨过一边:“你来是客,怎好劳动你倒酒!我来!我来!”言毕却已殷勤起身,提了酒坛先自为岳尧斟了一杯。
二人说了这么一回话,天色却早黑了,中元节才过了不多几日,幽蓝的天空之上,明月依旧高悬,月色清清明明的洒落在院子里,虽不似白日明亮,却也别有一种朦胧之美。
初炜高高提起酒坛,一道暗红酒液细细落于水晶杯中,荡漾而出的,是一种异样的魅惑之美。一股幽馥的气味随之飘散开来,似花非花,似果非果,幽馥而又淡雅,令人大有不饮自醉之感。即便是岳尧这种并不如何好酒之人,闻了这个味道,也是忍不住赞了一声:“果然好酒!色美、香郁,不愧流霞醉之名!”
初炜听得哈哈一笑,却忽然道:“你提了这酒走了一路,但我想,你一定没有注意到,这‘流霞醉’的酒坛子并非粗陶罐子,而是木坛子吧?”
听他这么一说,岳尧倒不免怔了一怔,半晌才失笑的摇了摇头。他并非酒鬼,对酒的兴趣也仅止于好友见面,一醉方休上面,对于其他,他并无深究之意。
轻轻一掂手中酒坛,初炜笑道:“这坛子也不知是以什么木料制的,分量倒真是不一般,若不是开酒时候,觉得不对,怕真要以为这就是普通酒坛子了!”说话间,他已倒好了两杯酒,搁下酒坛,举起手中酒杯,细细的品了一口。
见他如此仔细,岳尧自也不好一口喝干杯中之酒,只得学了他的样子,慢慢举杯,浅浅啜了一口。这夏末初秋时分,天气依旧炎热非常,以冰镇过的水晶杯来喝这酒,不说其他,但是那一份冰凉、畅快,便远非一般美酒所能媲美。况寻常美酒入口或辛辣、或醇厚,却少见如此酒般的浓馥、幽雅。从见酒、闻香到细品,岳尧心中已大略的知道了这酒的来由,当下开口道:“这酒喝着倒像是西边来的葡萄酒,只是滋味仿佛更要甘醇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