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带回去,到时候该怎么向他们介绍你呢?总不能像之前孙姐那样说你是我的朋友吧。”萧歌道。
听萧歌这么说,微念触及到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温软与饱含期待,“那姐姐打算怎么介绍我?”
脑海中闪过多次预想的场景,萧歌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啄了一口,“这样带你回去就名正言顺了。”
柔软的唇一触即离,只留下微念唇上有一点浅浅的口红印子,像是一个新鲜的标记。微念脸上的惊愕闪过,再反应过来已是耳垂通红。
“走吧。”萧歌也不太好意思看微念,只能低头拉着他的胳膊上车,“出发出发。”
等上飞机后,两人间之前的那点旖旎再次被沉重的现实取代,而越是靠近a市,萧歌就越走神。微念知道她的心情,他只能是主动握着她的手,争取给她丝丝力量。
飞机穿过云层,在他们两人到a市时不过才晚上九点,本来萧歌是想直接去舅舅家,但外婆在知道她来了后却直接让她去医院,说她这会儿在医院等她。
老人家的心思萧歌很明白,而她也知道她之所以会来,不论表面理由是什么,最终目的还是在医院。
让司机掉了头,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萧歌两人来到了医院。
在萧歌到时,病房里人不少,或站或坐有五六个人。他们见到站门口的萧歌后,全都站了起来。
萧歌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到了在病床边坐着的外婆,再越过外婆,她看到了病床上的中年女人。
那个女人瘦得比外婆电话里说的还要厉害,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脸色蜡黄,两边脸颊的颧骨高高耸起,鼻子上戴着氧气,身上插着不少管子,嘴里发出“嗬嗬”的出气声。
此时外婆也注意到了萧歌,她一边招呼萧歌过去一边抹着眼泪对病床上的人道:“小歌回来了,你睁眼看看她吧。”
也许是真的期盼已久,床上的人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外婆见状借口去倒水让病房里的其他人全都出去,微念则跟萧歌说了一声,也跟着去了病房门口。
在所有人离开后,病房门被关上,萧歌走动了病床前,床上的女人已经说不了话,只能用她那浑浊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萧歌原以为自己足够心硬,母亲再如何也和她没有干系,但想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一直都是康健爱美的,如今人生最后的一段旅程却如此煎熬,这让她心里不免泛起阵阵酸涩。
不想再去看床上人瘦骨嶙峋的模样,病床旁边有水果,萧歌弯腰拿了枚橘子剥了起来。
橘子好剥,很快一个完整的橘肉就被剥了出来,萧歌知道母亲已经不能再吃任何东西,在她将橘子放回柜上时,她看到病床上的人抬起那干枯的手吃力地向她伸了过来。
看着那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萧歌的心也逐渐揪紧。
或许这样一碰,她们之间的仇恨隔阂都会在那一瞬间消弭于无形,然而在母亲的手即将触碰到她时,萧歌终究还是没忍住手一缩,避开了她的触碰。
“嗬嗬”床上人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更剧烈了,萧歌也抬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神色看向了她。
其实她来之前不是没想过问母亲为什么从前要那样对她,可现在看来好像一切意义不大。知道原因又如何,她还是不能释怀。
定定看了床上的人一会儿,萧歌抬头按了铃声把护士叫了来。再之后等到其他人都进来时,她默默退出了病房。
舅舅也在,外婆会有其他人照顾,不用她操心。
萧歌牵着微念的手离开了医院,他们随便找了家酒店休息。因为今天行程太累,在萧歌快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她突然人一下子清醒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酒店的天花板,一直到天亮她再次收到外婆的来电。电话是舅舅打的,舅舅告诉她凌晨的时候她妈去了。
“本来不能动的人,那会儿突然就能说话了……她说她做了好多错事这些都是报应,说她放心不下你们姐弟三个,说很可惜没看到你们都结婚……后来她撑不住了,我们都让她歇歇,她却挣扎着一定要吃橘子,我们让她含了一瓣她才走的……”
舅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萧歌正看酒店窗户上被风吹动的窗帘,一直到他说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这样也好,少受点罪。”
舅舅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小歌,我知道你妈的性格。她其实一直都很愧对你,她知道是她害了你,但她不敢正面这些伤害,这么些年来一直在逃避,甚至把责任丢到你身上。你越糟糕,她内心的愧疚就越少,觉得是你活该。这本来只是她给自己编织的一个让自己内心过得去的借口,谁知道时间久了她都忘了事情原本真实的模样。现在她人已经去了,舅舅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你是一个好孩子,别担心将来你会变的和她一样。”
舅舅最后的一番话让萧歌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我想过很多个她不喜欢我的理由,没想到最终的原因这么荒唐。谢谢舅舅你告诉我这些。”
电话挂断后,萧歌抱着腿在窗台前坐了很久,一直到微念送早餐过来,她才看向微念道:“我妈去了。”
微念上前来抱住了她,“都会过去的。”
“嗯。”萧歌头枕在为念的肩膀上,闭眼低声道,“其实我好像没那么难过,但我又觉得好难过。我恨我妈,但我更恨我爸的袖手旁观。可人都死了,关系也差不多断绝了,恨又有什么用呢?我想靠着你睡一觉,可能醒来就没事了。”
葬礼是在五天后举行,五天的时间足够大家把情绪缓和过来,接受这个事实。
萧歌一直没在人前露面,一直到安葬那天她才出现在葬礼上,然后跟着哥哥和姐姐一同扶灵送母亲去墓园。
在看着母亲被泥土掩埋的那一刻,萧歌的心也谈不上释然不释然。人死如灯灭,恨也好不恨也罢,最后都会终归于平静。
下山时,萧歌还是给母亲倒了杯酒,又剥了个橘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