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样说来,你一双手很干净了。&rdo;桑德拉说。一句评论,但不算赞扬。
&ldo;一定程度上。我不是圣人。&rdo;
&ldo;你应该向,嗯,向上级部门揭露这样的腐败现象。&rdo;
他笑了笑。&ldo;所言甚是,但不行,不可能。在这城市,金钱和权力称兄道弟。越是高层的人,所占份额越大。十字路口右转。我住的那栋楼在红绿灯左侧第二栋。如果你想听完,不妨上去坐坐。我这个人不太会待客,但至少会咯嘣一瓶酒。&rdo;说到这里,他那样子似乎有些怯生生的。&ldo;如果你有兴趣。&rdo;
她接受了邀请。当然不仅仅是出于好奇。或者是,她的好奇心不仅限于奥林。马瑟和休斯顿警局的事儿。她对杰斐逊。博斯本人愈来愈好奇了。
显然他不太喝葡萄酒。他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灰扑扑的西拉红葡萄酒。牌子没什么名,很可能是别人送的,放在橱柜里好久没碰过。桑德拉告诉他啤酒就可以了。他冰箱里塞满了卡罗拉啤酒。
博斯住的是一套单身公寓,装修老旧,还算整洁,似乎最近做过一次清洁,虽然做清洁热情不高。公寓虽然只是在三楼,但视野很开阔,休斯顿的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那些回旋纪灾难过后拔地而起的高楼,招摇花哨,像一块块巨大的像素板,上面的窗户东一扇西一扇亮着灯。
&ldo;金钱催生腐败。&rdo;博斯说,一面递给她一瓶凉津津的啤酒,然后在她对面一张躺椅‐‐往昔美好生活的见证物‐‐上坐下。&ldo;金钱,以及比金钱更可宝贵的一样东西。&rdo;
&ldo;什么东西?&rdo;
&ldo;生命。长生不老。&rdo;
他说的是火星医药贸易。
还在医学院上学时,与桑德拉同住一室的是一位生物化学专业学生,非常痴迷于万诺文带到地球上来的火星长寿疗法。她觉得只要政府能提供免费样品,火星人植入神经修正素里的长寿因子就有可能被分离出来。但政府没那样做。他们认为大范围发放这种药品太过危险。桑德拉那位室友所从事领域完全跟现代不沾边,但她关于火星药的直觉却非常正确。样品从国家卫生研究所泄露出去,流到了黑市上。
火星人认为,获得长寿的同时,也应该具有智慧和某种程度的道德义务。他们也是这样设计药物的。著名的&ldo;第四年期&rdo;,即成人之上的成人,必须要对大脑里攻击性神经进行修正,并提升对他人的同情心。主意不错,桑德拉想,但很难进行商业推广。黑市商人破解了药物的生物化学暗码锁,制造出一种更高级的产品‐‐假如你钱多得实在用不完,并找对合适的人‐‐就可以买到额外的二三十年寿命,而且规避令人不爽的同情心涌动。
当然这全都是非法的,但利润也巨大。就在上个星期,联邦调查局在伯克莱屯还捣毁了一个分销团伙。这家分销商年进账远远超过其他前五十强。但它却只是整个药品市场一只小土豆。博斯说得对:到最后,对于某些人来说,只要能长生不老,任何代价也不为过。
&ldo;长寿药不易培育,&rdo;博斯说,&ldo;它是细胞一样的有机体。需要基因种子储备,需要相当大的生物反应器,需要大量随时监控观察的化学物质和催化酶。因此,要买长寿药,就得为这些看不见的开销买单。&rdo;
&ldo;其中有些是休斯顿警局的人么?&rdo;
&ldo;这样推断应该说得过去。&rdo;
&ldo;这些情况你很清楚吧?&rdo;
他耸了耸肩。
&ldo;但肯定找得到人说一说吧‐‐我也说不好,比如联邦调查局,毒品管制局……&rdo;
&ldo;我想这会儿联邦机构可能腾不出手来。&rdo;博斯说。
就算是吧,桑德拉说,可这一切跟奥林。马瑟有什么关系呢?&ldo;重点不在奥林,而在他曾工作的地方。他刚下了从罗利过来的汽车,就被一个叫芬雷的人雇佣。芬雷经营一个货栈,存放和转送进口商品,其中主要是些来自土耳其、黎巴嫩、叙利亚的一些名不见经传品牌的廉价塑料制品。他大都雇佣短工,或没有护照的移民,从不问对方社保号码。雇员工资都现金支付。他安排奥林做些通常的搬运工作。但按芬雷的标准,他发现奥林很是与众不同。换言之,他从不迟到,做事一丝不苟,脑子够灵光,叫干什么干什么,而且从不抱怨,只要工资定时能到手,也没心思另寻高就。因此,没多久,芬雷不再安排他白天干搬运工作,而让他去巡夜。大多晚上,午夜到黎明这段时间,奥林都被锁在货栈里,配以一部电话和一张巡查时间表。他只需每个小时巡视一遍货栈,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就拨打一个特定号码。&rdo;
&ldo;一个特定号码?不是警方电话?&rdo;
&ldo;肯定不是警方电话,因为经流这家货栈的,除了大量冲模玩具和塑料厨具外,就是一批批运往黑市生物反应器窝点的前体化学品。&rdo;
&ldo;奥林知道这事吗?&rdo;
&ldo;不清楚。也许他有所怀疑吧。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几个月前,芬雷辞退了他,可能是因为奥林过于熟悉其中的运作细节了。芬雷一些黑市物资常常凌晨之后从货栈进进出出,因此奥林可能有见过。解聘对奥林伤害很大‐‐我猜他会认为这是对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惩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