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不擅同陌生同学谈政治,只点了一下头。
却听他下一句说:“沈邦这也算是因果循环了吧。”
云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竹文道:“他是北洋军的嫡系,早年穷兵黩武,镇压革命,如今既是梁士诒内阁下的人,也是大搞亲日外交,遭到行刺,也不过就是倒行逆施的果罢了。”
云知心里一惊,她从没在报纸上看过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爸是革命者。”朱竹文平平道:“后来在清廷所谓涤荡的枪口下,牺牲了。”
云知瞳孔微微一缩,半晌才讷讷道:“是……沈邦害死的么?”
“我不知道。”他含混着,似乎不愿深谈。
想到沈一拂的爹可能是他杀父仇人,她下意识问:“那你对沈校长……”
“沈校长自然和他的父亲不一样。”朱竹文垂眸,意有所指,没多说。
云知稍稍舒了一口气,问:“你去北京不会是……”
朱竹文看她神色紧张,轻轻摇了摇头,沉吟道:“‘各国变法无有不牺牲者,流血牺牲,自我辈始’,这是父亲用生命教会我的道理,落真有一天到了要付出生命的时刻,那也应该是在救国的道路上,而不是做无畏的牺牲。”
云知心口一跳。
这一席话,令她想起林赋约,想起大姐林楚曼,还有踏上征途的伯昀。
朱竹文突然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她:“你呢?”
“我什么?”
朱竹文看她一脸困惑,没说什么,他手中的烧饼吃了一半,重新用油纸包好,起身:“没什么,谢谢你的报纸。”
云知反应了一会儿,才醒过神,直觉朱竹文是话中有话,或许他知道更多关于沈家的事。只是回车厢后座离的远,没什么单独询问的机会,等抵达南京,所有人又一路赶集似的到码头坐去天津的游轮,再换去北京的火车。
连续两夜在火车上过夜,待脚落到正阳门东车站时,已是第三日清晨了。
不同于上海,寒风凛凛刮来,透过外衣钻进骨缝里,直把众人的困意都刮醒了。
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风,云知随着人潮迈出车站,门口候着一大排黄包车,再往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前门大街,车夫、旅人、摊贩、学生,来来往往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这是故京,时隔十年,她终于回家了。
带队老师领大家走一段路,一辆客货两用的车停在路边,同驾驶员对过信息后,便让大家一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