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韩老夫人的筷子掉在地上,“没了,是什么意思?”
“咱们家的太老爷回城途中,遭流匪截杀,护卫家丁,无一人生还。”
“胡说!”老夫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无一人生还?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老爷出门了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厉声道,“你不是我府中的下人,说出这种话来,你是什么用心?”
“老夫人,老奴是外院的贾六啊。现今太老爷的尸身就停在府门外,岖山县令亲自派人送回来的。”
祖母还是不信,急忙就要出去看,刘妈妈带着一群丫头追在身后。
公孙婉儿和公孙嫣儿也急急跟在身后,直到看见了公孙炎,老夫人才脱力一般跌倒在他身旁。
确认是公孙炎无疑,公孙婉儿眼前也模糊起来。
脑海中是曾一起用饭时,她笑嘻嘻的说,“婉儿日后找夫君,就要比对着祖父这样的品貌找一位一模一样的。”
公孙炎还接着道,“对对对,婉儿日后的夫君,一定要找一位像祖父这样性情高洁,品貌出众之人。”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祖父啊,最听祖母的话了。婉儿日后,也要找一位这样的夫君。”
祖父绷着脸赶她出去,“去去去,吃完饭还不赶紧将女诫好好的读过,多大的年纪,竟然夫君夫君的挂在嘴上,也不害臊?”
后来祖父出门的时候,回回都要带礼物给她。并每次都是亲自来扔进她怀里,要么是让人抬着送进院子,然后说上一句,“捡回来的,拿去玩儿。”
公孙婉儿开心的拿起那些小礼物,祖父送的都是各个地方的小姑娘们喜欢的小玩意儿,说不上多名贵。可也能看出祖父用心,更有趣的是,有一次祖父还带了一只孔雀回来。
可惜的是,半路上那只孔雀便因为水土不服死掉了。
祖父为此还特意在附近的小镇子上逗留了两天,等着当地那位有名的漆画师父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捧了回来,现在就摆在公孙婉儿的小屋子里。
然而就是这样,祖父也总是装着满不在乎的把礼物塞给她,然后说,“捡来的,拿去玩儿!”
公孙婉儿不止一次嫌弃祖父这样不坦诚的性子,可又有些无奈,于是每每,一听说祖父要过来。
她便等在院子外假装在玩儿,然后高兴的接过礼物。再天真道,“祖父带来的礼物婉儿很喜欢,祖父下次回来也要记得给婉儿带礼物。”
公孙炎便从鼻腔里重重的嗯一声。然后又不忘再说一句,“眼皮子浅的。”
她膝行到公孙炎身边,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公孙婉儿喃喃着摇头,“祖父骗人,祖父骗人,祖父说要带北地的草头娃娃给我,祖父说话不算数。”
老夫人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公孙炎身旁,一地的下人跪着,无人敢上前来扶。
公孙婉儿又用手去撑开公孙炎的眼睛,“不好玩儿,祖父,一点儿也不好玩儿。你醒醒,你吓坏祖母了,你快醒醒。”
撑开的眼皮很快又合上了,公孙婉儿便要扶他起来,“祖父,你是不是没有给婉儿买礼物,这才不好意思见我?”
“祖父,爷爷,婉儿不会生气的。真的,婉儿真的不会生气的。爷爷,你不要闹了,快点儿,快点儿起来!”
可公孙炎哪里还能起来,反而在公孙婉儿推推嚷嚷间,一只手臂耷拉下来。
公孙婉儿看了眼那只攥得紧紧的手掌,看了看从手指缝里露出来的碎布片。
终于忍耐不住,失声痛哭道,“爷爷,我错了,你不是骗子,是婉儿错了,是婉儿错了。”
那手掌中,不是别的,正是公孙炎答应要送给公孙婉儿的草头娃娃,他一直记着,哪怕是死了,也从没忘记过。
老夫人从公孙婉儿的哭声中惊醒,她回过头看了看失声痛哭的公孙婉儿,怒道,“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祖母,可是祖父他……”
“他不是你祖父!”老夫人坚定道,“你祖父还在回家的路上,这个人不是他。”
“祖父死了。”公孙嫣儿也跪在那里哭,“祖父他死了啊,祖母。”
他死了?那个人,他死了?
老夫人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歪歪的向一旁倒去。
公孙婉儿惊呼一声,上前要去接她,刘妈妈也扑上前去,一地的下人们醒过神儿来乌泱泱的一堆围了上去。
院中的两位老太爷们随后出来,看着门外乱哄哄的样子。又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桩糟心事,婉儿的嫡亲曾祖当下便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