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敲窗,狂风呼啸。&ldo;那个躺在那儿的人,&rdo;我想,&ldo;会很快离开人世间风风雨雨的战常此刻,灵魂正挣扎着脱离物质的躯壳,一旦解脱,将会到哪里去呢?&rdo;
在思索这番伟大的秘密时,我想起了海伦,回忆起她临终时说的话‐‐她的信仰‐‐她的关于游魂平等的信条。心里仍倾听着记忆犹新的声调‐‐仍然描摹着她苍白而脱俗的容貌,消瘦的脸庞和崇高的目光。那时她平静地躺在临终的病榻上,低声地倾吐着要回到神圣的天父怀抱的渴望。‐‐正想着,我身后的床上响起了微弱的响声:&ldo;是谁呀?&rdo;
我知道里德太太已经几天没有说话了,难道她醒过来了?我走到她跟前。
&ldo;是我,里德舅妈。&rdo;
&ldo;谁‐‐我?&rdo;她回答。&ldo;你是谁?&rdo;她诧异地看着我,颇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失去控制。&ldo;我完全不认识你‐‐贝茜呢?&rdo;
&ldo;她在门房,舅妈。&rdo;
&ldo;舅妈!&rdo;她重复了一声。&ldo;谁叫我舅妈来着?你不是吉卜森家的人,不过我知道你‐‐那张面孔,那双眼睛和那个前额,我很熟悉。你像‐‐唉,你像简&iddot;爱!&rdo;
我没有吭声,怕一说出我的身份会引起某种震惊,&ldo;可是,&rdo;她说,&ldo;恐怕这是个错觉,我的想法欺骗了我。我很想看看简&iddot;爱,我想象出跟她相似的地方,但实际并不存在,况且八年当中她的变化一定很大,&rdo;这时我和气地让她放心,我就是她设想中的人。见她明白我的意思,头脑也还镇静,我便告诉她,贝茜如何派丈夫把我从桑菲尔德叫来。&rdo;
&ldo;我的病很重,这我知道,&rdo;没有多久她说&ldo;几分钟之前,我一直想翻身,却发觉四肢都动弹不得。也许我没有死就该安下心来。健康时我们想得很少的事,在眼下这样的时刻,却成了我沉重的负担。护士在吗?房间里除了你,没有别人吗?&rdo;
我让她放心只有我们两个。
&ldo;唉,我两次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现在很懊悔。一次是违背了我向丈夫许下的,把你当作自己孩子抚养成人的诺言。另一次‐‐&rdo;她停住了。&ldo;也许这毕竟无关紧要。&rdo;她喃喃地自言自语说:&ldo;那样我也许会好过些,但是,向她低声下气实在使我痛苦。&rdo;
她挣扎着要改变一下她的位置,但没有成功。她的脸变了形。她似乎经历着某种内心的冲动‐‐也许是最后一阵痛苦的先兆。
&ldo;唉,我得了却它。永恒就在前头,我还是告诉她好。走到我化妆盒跟前去,打开它,把你看到的一封信拿出来。&rdo;
我听从她的吩咐。&ldo;把信读一读,&rdo;她说。
这封信很短,内中写道:
夫人:
烦请惠寄我侄女简&iddot;爱的地址,并告知其近况。我欲立即去信,盼她来马德里我处。皇天不负有心之人,目前我家境富裕。我未娶无后,甚望有生之年将她收为养女,并在死后将全部财产馈赠予她。
顺致敬意。
约翰。爱谨启于马德里
写信的时间是三年之前。
&ldo;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回事?&rdo;我问。
&ldo;因为我对你的厌恶已经根深蒂固,因此不愿意帮助你发迹。我忘不了你对我的举动,简‐‐你一度冲我而发的火气;你说你在世上最讨厌我时的腔调;你声言一想起我就使你恶心、我待你很冷酷时丝毫不像孩子的神情与口气。我也忘不了你惊跳起来,把心头的一腔毒气喷吐出来时,我自己的感受。我觉得害怕,仿佛我打过推过的动物,用人一样的目光瞧着我,用人一样的嗓门儿,诅咒我‐‐拿些水来!唉,快点!&rdo;
&ldo;亲爱的里德太太,&rdo;我把她要的水端给她时说,&ldo;别再想这些了,你就忘了它吧,原谅我那些激烈的言词,当时我还是个孩子,现在八、九年已经过去了。&rdo;
她对我说的话毫不理会。不过喝了水,透过气来后,她又继续说:&ldo;我告诉你我忘不了这些,并且报复了。任你由叔叔领养,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过日子,我是不能忍受的。我写信给他,说是很遗憾使他失望了,但简&iddot;爱已经去世,在罗沃德死于斑疹伤寒。现在随你怎么办吧,写封信否认我的说法‐‐尽快揭露我的谎话。我想,你生来就是我的冤家。只剩一口气了,还让我叨念过去的事来折磨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是不会经不住诱惑,去干那种事的。&rdo;
&ldo;但愿你能听从劝告,忘掉这些,舅妈,宽容慈祥地对待我‐‐&rdo;&ldo;你的脾气很糟,&rdo;她说,&ldo;这种性格我到今天都难以理解,九年中,不管怎样对待你,你都耐着性子,默默无声,而到了第十年,却突然发作,火气冲天,我永远无法理解。&rdo;
&ldo;我的脾性并不是象你想的那么坏,我易动感情,却没有报复心。小时候,有很多次,只要你允许,我很愿意爱你。现在我诚恳希望同你和好。亲亲我吧,舅妈。&rdo;
我把脸颊凑向她嘴唇。她不愿碰它,还说我倚在床上压着她了,而且再次要水喝。我让她躺下时‐‐因为我扶起她,让她靠着我的胳膊喝水‐‐把手放在她冷冰冰,湿腻腻的手上,她衰竭无力的手指缩了回去了‐‐迟滞的眼睛避开了我的目光。
&ldo;那么,爱我也好,恨我也好,随你便吧,&rdo;我最后说,&ldo;反正你已经彻底得到了我的宽耍现在你去请求上帝的宽恕,安息吧。&rdo;
可怜而痛苦的女人!现在再要努力改变她惯有的想法,已经为时太晚了。活着的时候,她一直恨我‐‐临终的时候,她一定依然恨我。
此刻,护士进来了,后面跟着贝茜。不过我又呆了半小时,希望看到某种和解的表情,但她没有任何显露。她很快进入昏迷状态,没有再清醒过来。当晚十二点她去世了。我没有在场替她合上眼睛,她的两个女儿也不在。第二天早上她们来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那时她的遗体已等候入殓,伊丽莎和我都去瞻仰,乔治亚娜嚎啕大哭,说是不敢去看。那里躺着萨拉。里德的躯体,过去是那么强健而充满生机,如今却僵硬不动了。冰冷的眼皮遮没了她无情的眸子,额头和独特的面容仍带着她冷酷灵魂的印记。对我来说,那具尸体既奇怪而又庄严。我忧伤而痛苦地凝视着它,没有激起温柔、甜蜜、惋惜,或是希望、压抑的感觉,而只是一种为她的不幸‐‐不是我的损失‐‐而产生的揪心的痛苦,一种害怕这么死去,心灰意冷、欲哭无泪的沮丧。
伊丽莎镇定地打量着她母亲。沉默了几分钟后,她说:&ldo;按她那样的体质,她本可以活到很老的年纪,烦恼缩短了她的寿命。&rdo;接着她的嘴抽搐了一下,过后,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我也走了。我们两人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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