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不愿意明白。”季放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苏蝶衣。苏蝶衣的真正身份,是萧家的萧柔。二十年多年前,她与兄长萧楚相爱,二人结合,诞下萧绯。后来萧柔逃过萧族之乱,避到青衫宫,从此为自己和女儿改名换姓,这才有了回春手苏蝶衣,及其女儿苏烟。”
屋外秋风乍起,不知何时,天边堆起乌云,大抵是一场冷雨将至。
然而,比冷雨乌云跟让人心中阴霾的是这一场乾坤颠倒的往事。
季放道:“这事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你们三人可知道于桓之,穆衍风,和欧阳熙?”
三人点头。
“他们三个还有一个好友,此人姓江,名叫江蓝生。他原是皇家的人,后来假死,皇族给他追封了王爷,他从此便混迹江湖了。”
“但这个江蓝生的命不好,生了两个儿子后,没过几年便去世了。他夫人伤心欲绝,也跟着离去。说起来,江蓝生的两个儿子都没甚出息。大儿子江小史是个喜欢淘八卦,看史书的闲人,后来便去做了个说书先生。想必你们晓得,江湖人称的无卦先生,说的便是这江小史了。”
“至于江家二公子,却承了他爹的短命八字。他虽正儿八经地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可那媳妇儿却在生江家小公子的时候,出血死了。小公子才将将满月,连名字都没起,这江家二公子便也随着他媳妇儿去了。”
江展羿愣道:“那个江家刚满月的小公子是——”
然而季放却不理他这话,径自往下说:“你们都晓得那江小史是个八卦成痴的闲人,铁定养不好侄子。这么一个满月小儿谁来管?自然就由江蓝生的三个朋友接手。可是桓公子素来是个生人勿近的主儿,欧阳老先生也寡淡,唯独穆盟主义薄云天,便将这满月的小儿交到了穆珏手里,让他当亲儿子养着。”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嘲笑穆珏,说他连媳妇儿都没讨,却要提前替人养个儿子。”
“没想到的是,这江家小公子倒也乖觉,模样也长得好不说,性情也很是讨人喜欢。养了没几日,穆珏便真将这小公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那年间,我跟穆珏,萧楚和萧柔是至交。四人一起行走江湖,走到长江水畔,看到鸿鹄展翅,穆珏便给这江家小公子起了个名字,叫做展羿,大概是盼他日后能如高鹏展翅的意思。”
季放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穆珏这人心善,凡事总往好的想。那时他还跟我说,如今他这儿子,并不能名正言顺地叫他一声爹。等到日后,他娶妻生子,定要生个女儿下来。这样便可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这江姓小子,好让他堂堂正正地喊自己爹。”
“穆珏说了这话,我还嘲笑他,说哪有让自家小子娶自家闺女儿的?当时萧楚和萧柔两兄妹也在场,他们俩倒说这是个好主意,还嚷着要给穆珏作证。”
“四人一起无忧无虑那几年,即便现在想起来,也很是回味。可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怕是要走到头了。”
“后来没过几月,萧柔便有了身子。萧家族长知道后,将她软禁起来。当时萧楚实在没法子,便来找我跟穆珏帮忙。你们也晓得,岭南萧族行事严苛,我们要将萧家二小姐偷出来,自然要想个万全之策。”
“奈何孕妇身子太弱,经不起奔波。如此只好等了两三月。待到萧柔把女儿生下来。我们这才行使之前的计划。”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我们决定将萧柔和她小闺女儿偷出来的前一日,萧家一众族人却发现了这个秘密,在长江水岸起了争执。”
“我跟穆珏赶到长江水边,萧家一干族人已经闹开了。我们趁乱,从船舱摸入船内,将萧柔和她闺女儿偷出来,以为这就算事成了。等到萧柔坐小船走了,萧家却分两方打了起来。一方是萧均的人,想要处死那禁断之子。一方是萧楚,想要保护自己刚出生的闺女儿。”
“当时我跟穆珏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上船去,骗萧家人说萧柔和那小闺女儿已堕水死了,让他们自个儿捞去,岂料那萧均忒不是个东西了。”
“那天事发突然,穆珏去长江水边时,便带着他那江小儿子。他想左右不过放走一个萧柔,萧家人再胆大,还不至于惹上拿堂堂流云庄穆小公子。可是,萧均的根本目的,竟是借禁断生子之故,将萧楚从少族长的位置拉下来,所以他一见那江小子,便说这小娃便是那身怀禁血的萧斐。”
“之后自然是族中大乱,人人都来夺江姓小子。饶是我们功夫再好,也没法子护那小子周全。后来萧均趁乱用淬了冥泉毒的匕首在小子腿上划了一刀。”
“冥泉至毒,一沾即死,江湖中无人不知。当时穆珏见状,以为那江姓小子必死无疑,随即发了狂,一招暮雪七式凝水为刃,灭尽萧家族人。独余几个活口,放下小船逃走了。”
“谁知这江小子命硬,天生通了任督二脉,毒素游走其间,竟一时没取了他的性命。即便如此,穆珏亦是伤心欲绝。萧楚见状,知道一切事故由自己而起,便散了一身内力,将那毒素逼去小子的左腿暂封,这才一时保了他的命。不过这个时候,萧楚也没存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
“一干萧族人灭尽,萧楚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散尽内力,又受了重伤,当下跳了长江水,便这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