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小声对祁萍说:“黑总来了。”祁萍:“黑总是谁?”“不是……讲错,”夏溪纠正自己,“周总来了。”只见周介然黑色衬衣、黑色西裤,一副年少有为精英范儿,与夏溪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不大一样。周介然叫倪老头儿先点俩菜,然后自己接过菜单,加了一个蟹黄豆腐一个糟溜三白。叶总汪总又加了几道,夏溪四人、容嬷嬷,还有另外几个经理没有资格参与点单。叶总为周介然介绍了下夏溪等四个人,很会说话:“这些都是未来房地产法律的中坚力量——”倪老头儿也不客气:“对,祁萍在大所昊天,夏溪在诺言,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口碑很好,迟早挤进一线。上次偶然见到他们老板江湛,江湛还说特别看好这个丫头……”“诺言?那不是……”法务部的汪总知道狮城的事,也知道对方律师名叫夏溪。他之前还以为,“夏溪”是重名呢,毕竟这个读音十分常见。周介然看了他一眼,意思就是:闭嘴。接着,周介然说:“当然。倪律师培养出来的学生肯定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定会成为四个很优秀的律师。”话虽然说“四个”,眼睛却是盯着夏溪。夏溪和他一对上眼,脸莫名有点红,也不知道与她在休息室当中所受到的触动有无关系。不过,这个“将来必定会成为四个很优秀的律师”听上去好耳熟……在哪听过来着?对了,那个神秘的“妩媚的口红姐”。很快,蟹黄豆腐上桌。有了上次亲眼看见这家餐厅将自己吃过的蟹黄豆腐端给周介然的经历,夏溪死死地盯着那盘豆腐,想要确认,不管是蟹黄还是豆腐都没有任何一点被挖过的痕迹。“来来来,周总,你律师,尝尝。”容嬷嬷会来事,将蟹黄豆腐直接转到周介然的面前,“周总,您点的菜。”“……”周介然不作声,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拨动转盘,将它直接拨到……夏溪的正前方。意思是让夏溪先动。夏溪:“……?”这是什么骚操作?“小夏律师好像喜欢。”周介然的动作优雅,“一直死死盯着看。”夏溪:“……”不,你误会了,可是我不能说,否则你会呕吐,有秘密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既然如此,夏溪只能道谢,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到自己盘子里。唔,确实是好吃,怪不得那天周介然自己全吃光了。对面周介然看她吃,她有一点脸红。饭局当中众人没有再聊法律,而是胡扯,而且主要是倪老头儿胡扯。倪忠讲了不少行业的事,也讲了不少学界的事,有时拐着拐着,就拐到了自己学生身上,比如:“有次学院有个老师,说学校统一给教室配的黑板擦不好使,他老婆在隔壁t大用的那种就特好用,叫夏溪去买个新的,自己用。夏溪也没见过t大的黑板擦,t大的教学楼又不让她进去。她就……跑到t大论坛请人帮她给黑板擦拍照!然后在淘宝上找到一模一样的买给那老师。”夏溪听见老板讲自己的糗事真想用头撞墙:“我不是怕随便买还是没有t大的好嘛……”那老师的老婆当时正在欧洲参加学术会议,并不能搞清楚黑板擦的牌子,她自己又并不认识t大的人……周介然嘴角噙笑:“认真。挺好。”就是脑袋回路实在有点奇特,与以往的种种表现一脉相承,不过,蛮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撩起嘴角。倪忠说:“她太较真。从事这行……我有时候很担心她。”夏溪:“……”一顿饭胡扯了足足两个小时,夏溪的黑历史都被抖了出来。…………下午三点半,终于散伙。周介然又噼里啪啦前呼后拥皇上似的走了出去。夏溪落在最后,慢慢走出餐厅。站在门口感谢清臣集团并与倪老头儿道别之后,夏溪又与祁萍等三个小伙伴说再见、约好再聚,晃晃悠悠地往院门走去。路过院内停车场时,夏溪看见周介然正站在一辆豪车后边,望着自己这个方向。目光对上,周介然抱着胳膊,看着夏溪,而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侧前方那块地方。夏溪:“……”卧槽。以前看言情小说,霸道总裁们叫别人过去,都是勾勾手指,酷得不行。但这位呢,手都懒得抬,用眼神!!!看你一眼,看地一眼,就是叫你过去!霸总中的战斗机!夏溪一顿感慨,迈步走了过去:“周总。”“夏律师。”“有什么事吗?”“我听法律师说,那事成换了新律师。”“对。”“为什么?一审结果不是很好?那事成似乎很满意。”他已经从夏溪那个微博小号知道了点,不少还是希望能够补足另外那些细节。“具体原因不好讲的。”夏溪回答,“其实,这个东西也看缘分,有时就是不大合拍。”被骗许久,夏溪其实还是有怨气的。虽然案件不是由她终止的,不过和由她终止也没区别。“双方矛盾……我也猜得出来。”周介然说,“你很较真。”“唔……”“你们律师,不是应该保护委托人吗。”听到这句,夏溪又是没有忍住,纠正道:“是保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周介然低头盯着夏溪看了许久,眼神莫名变得柔和,最后终于点了下头,“好吧,那就这样,回见。”“嗯,拜拜。”走了两步,周介然忽然又转回头,问:“对了,夏律师,你不会又打算删我联系方式吧。”删两次了,一次用萧雅手机,一次用她自己手机。夏溪笑:“不会的。”破冰(五)狮城还有清臣二审还没结果,尹律师的案子倒是组成了合议庭,率先开庭。在庭审的过程当中,尹千秋简直比普通的委托人还要更加沉默,几乎全然信任夏溪。以往,委托人和她争抢着说的情况也不少见,可尹千秋作为更知名的律师竟然一言不发。就只有在辩论阶段,被告“兄弟姐妹”用手指着原告,大声道“他都那么有钱了啊,怎么还要与我们抢”的时候,夏溪听见尹千秋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有许多人就是这样,仿佛“穷”就理应多分。在法庭上,夏溪向审判员出示许多证据,证明尹律师的生母今年之前一直独自生活,后来不幸生病,也是尹律师带着去外地治疗,还向律所请假,因此而损失的收入甚至可以以百万计。证据包括医院一份份的账单、手术的同意书、报告单,以及银行流水。同意书等都有尹千秋的签名,流水也显示了医院多笔划款。最开始看见这些证据时,夏溪挺惊讶的,因为尹律师……真的为生母做尽了一切,尤其最后在icu,每天花费都有几万。此外,夏溪还有几个证人。有生母的病友——指出尹千秋的哥哥、姐姐二人在母亲病危时都没有出现过,还有生母的邻居——说老太太平时总是独自一人,有次生病,邻里看望时发现对方身上竟然生了褥疮!邻居还说,一开始尹千秋的弟弟和妹妹会帮着做些事,可是后来见哥哥和姐姐活得十分“逍遥”便也不大管了。“多个孩子”这事有时十分神奇。众人往往互相推诿,谁也不肯多干,生怕自己吃亏。不过,从证人口中,夏溪也发现,有时候,多子多女的家就像一个公司,非常考验“一家之主”的管理能力。因为生病期间在病房里没多少事情做,大家只能聊天,尹千秋生母的病友十分清楚她家的事。对着法官,病友滔滔不绝:“老太太讲,几个亲子女全都自私,不来照顾。还讲什么……大女儿生的是个女孩,大儿子生的是个男孩。大女儿自私,不肯拿钱给她弟弟儿子买房……老太太就只好自己出去编筐,希望能给孙子攒上一套婚房。大儿子也自私,因为生了全家唯一一个男孩,骄横跋扈,颐指气使。小儿子是光棍,小女儿也光棍。小儿子穷得很,她就告诉对方把钱自己留着,好好娶亲。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