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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于建阳总要找些事儿，天天往朱怀镜房间跑。他每次去了，居然都能找着个由头，忙上一阵。比方洗漱间的镜子有水印儿，浴池里还有一根头发，地毯应该吸吸尘了。服务员总会被他高声叫来，说她们哪里又没有弄好。朱怀镜看着真是麻烦，若依他往日的脾气，早发火了，却只好笑笑。

这天是星期六，朱怀镜没事儿，想多睡会儿。却早早的就听得外面有人在说话，像是于建阳。隐隐听见他问朱书记什么的。多半是于建阳想来看看他，却不知道他是否起床了。朱怀镜不去搭理，仍呼呼睡去。直听得外面有嘈杂的叮当声，他才爬了起来。心想是宾馆哪里又在修个什么。

他本是不敢在外面泡浴池的，总怕宾馆的服务员敷衍了事，只将浴池、马桶胡乱拿水冲冲，再贴上&lso;已经消毒，放心使用&rso;的纸条。可这些天见于建阳紧盯着服务员说，他也放心了。毛巾、浴巾、地巾都换了新的，水是蓝色的，见着清凉。起床后，他放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忽又望见洗漱台边贴着的那张纸条，就乐了。他刚住进来就看见这张条子了，后来每次见着都觉得好玩。纸条上印着：尊敬的宾客：地球，是我们共有的家园。珍惜它，家园的天更蓝、糙更绿、水更清、空气更新鲜。请加入到我们的环保队伍种来吧！

请您将需要我们更换的毛巾、浴巾和地巾置于浴盆内。谢谢合作。

心想为着几条毛巾，就戴上环境保护这么大的帽子，真是想得出。有些人凡事就想拔高，总将鸡毛蒜皮的事儿说成关乎什么大计。朱怀镜刚穿好衣服，就听见了门铃声。他想八成是于建阳了。开门一看，却是位服务小姐。&lso;朱书记于经理让我问问您是不是把早餐送到房间里来？&rso;小姐有些紧张，一口气说出了这么长的话，慌得没有断句，最后就气促了，声音有些打滑。朱怀镜见她红了脸，便笑了笑，道了谢谢，说：&lso;那就麻烦你了。两个馒头，一杯牛奶就够了。&rso;过了会儿，于建阳自己带着服务小姐来了。却是托着满满一盘子，有包子、煎饺、馒头、荷包蛋、凉菜、牛奶。朱怀镜皱了眉，说：&lso;小于你就不怕麻烦。我能吃多少？说了，就只要两个馒头，一杯牛奶。&rso;于建阳并不把这话真当做批评，嘻嘻笑道：&lso;朱书记你慢慢吃吧。我就是这样，本不想吃的，吃着吃着，胃口就开了。&rso;朱怀镜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吃早点。于建阳仍是四处看看，实在找不出什么说的了，便抬手抹了抹卧室门顶。立马就叫过服务小姐，伸着个指头说：&lso;你看你看，这是什么？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能放过任何卫生死角。你们呀，素质真是个问题。&rso;服务小姐大气不敢出，手微微颤抖着，拿了抹布，过去抹门顶。

于建阳又骂道：&lso;这会儿又这么勤快了，你不见朱书记在吃早点吗？弄得灰尘翻天。&rso;朱怀镜抬头说：&lso;没事的，没事的。&rso;服务小姐左右为难了，不知听谁的。

朱怀镜便说：&lso;不碍事，不碍事。&rso;于建阳这才说了：&lso;算了吧，过会儿再打扫。

你先去吧。&rso;朱怀镜吃完了，于建阳便叫服务小姐过来收拾。仍是刚才挨了骂的那位小姑娘，低眉顺眼地进来了。慌忙间偏又出错，盘子撒了，一地的面点和凉菜。不等于建阳开口，朱怀镜笑道：&lso;小姑娘别急，没事的，没事的。&rso;于建阳也不好说什么了，只道：&lso;朱书记就是随和，难怪都说您平易近人。但我想您对我们宾馆还是要严格些，这对我们有好处啊。&rso;朱怀镜笑道：&lso;别的不说，你先让人把洗漱间里的那个告示撕了吧。&rso;于建阳听了眼睛睁得天大，想不起是什么告示了。进去看了看出来，仍是疑惑，问：&lso;朱书记的意思……&rso;朱怀镜说：&lso;只请宾客把毛巾什么的丢在浴池里就行了，扯上什么环保？&rso;于建阳又进去看看，出来说：&lso;是的是的，环保好像最近上面不太讲了，我们学习不够，总跟不上形势。我马上叫他们把这事弄好。的确要注意政治学习，时刻跟上形势啊！&rso;朱怀镜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说：&lso;小于，不要什么事都往大道理上扯，几条脏毛巾同政治有什么关系？你们只需提高服务水平就是了。&rso;于建阳仍是似懂非懂的样子，手脚却是很快，马上就要挂电话。朱怀镜摇手道：&lso;又不是救火，哪用得着这么急。&rso;于建阳总是欠着身子，本是副恭敬相，却像是胃痛，正勉强忍着。

&lso;朱书记，我考虑呀，专门安排个素质高些的服务员给您服务。看朱书记您的意见。&rso;朱怀镜说：&lso;没必要啊。我看这些小姑娘，都很不错的。&rso;&lso;我正在考虑，要进一步提高五号楼的服务水平，就从提高服务员的素质开始吧。&rso;于建阳说。

&lso;这是你们的业务工作，我就不能发言了。&rso;见于建阳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朱怀镜只好笑道，&lso;小于，好吧，你忙你的去吧。&rso;于建阳出去没多久，又敲门进来了，带着位服务小姐。朱怀镜正在看书，内心本来颇宁静的。见于建阳又来了，他隐隐不快，却只好忍着。&lso;朱书记，这是小刘，我们宾馆的服务明星。从今天开始，就由小刘照顾您的生活。&rso;于建阳望着朱怀镜使劲儿笑。

&lso;小于，我说了，不用专门安排人。&rso;朱怀镜说。

于建阳说：&lso;我知道您会说我的。也不是安排专人，五号楼二楼就由和另外一位小周值班，总共八个套间。但朱书记的房间就只由小刘收拾，不能谁都可以进您房间。您有什么事，叫声小刘就是了。&rso;&lso;我会尽全力做好服务的。&rso;小刘站在于建阳身后，粲然而笑。朱怀镜怕她难堪，不再多说什么，只道：&lso;好吧。

我觉得这里很不错的，很好。我就只在这里休息、看书，一个人，很简单的。&rso;小刘问：&lso;朱书记，可以打扫房间了吗？&rso;朱怀镜点头道：&lso;行行。&rso;于建阳说声不打搅了，便出去了。朱怀镜坐在客厅里看书，由小刘忙去。小刘动作很快，却静无声息，风一样飘来飘去。她一会儿就收拾完了卧室，然后关了洗漱间的门，在里面冲冲涮涮。朱怀镜就怕洗漱间的卫生搞得太潦糙了，听得小刘在里面忙了好久，很是满意。小刘出来了，说声&lso;打搅朱书记了&rso;，就开始收拾客厅。朱怀镜朝她笑笑，仍埋头看书。随意瞟她几眼，见这姑娘的身段很好。眼看着小刘忙完了，朱怀镜抬头问道：&lso;小刘叫什么名字？&rso;&lso;我叫刘芸，芸芸众生的芸。&rso;刘芸回头应道。

&lso;哦，刘芸。看你年纪小小的，才参加工作吧？&rso;朱怀镜见她前额鼓鼓的，沁着些汗星儿，像清晨带着露珠的瓜果。

刘芸便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说：&lso;不小了，都十九岁了。我去年下半年才来的，做了不到一年哩。&rso;&lso;还说不小了，才十九岁啊！是个孩子啊！&rso;朱怀镜哈哈笑着，见她的嘴唇微微撮起，有着天然的稚气，&lso;小刘你请坐吧。&rso;&lso;我们是不可以在客房里坐下来的，要是于经理发现了，又要骂人，又要扣钱。&rso;刘芸低了头，她那头发又黑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