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父亲和马修押送卡尔动身前往老庄园,同行的还有牧猪人伯格·布朗,这名受害者以及英勇捍卫领主权益的斗士。
他们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了,却只剩下三个人。
卡尔·福列因为未经领主允许,在领主的森林中狩猎两只野兔被处以极刑,被砍断一只手臂后吊死在老庄园。
当然,那两只野兔也没收了,以配菜的身份光荣地出现在领主的餐桌上。
刑罚之严厉超越凯瑟琳的想象,但除她之外没有人显得震惊。偷猎者不仅盗取了原本属于领主的财产,更藐视了主人的权威。
晚餐前母亲去了福列家一趟,送了些生活必需品。对于一个失去唯一劳动力的家庭而言,这点儿面包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总有些穆勒家在猫哭耗子的感觉。
“领主允许他做祈祷。”
沉默良久,父亲只说了这一句话。或许这是他现在唯一的自我安慰。
夜幕徐徐降临,笼罩了森林,荒地,农田,还有茅屋中的家人。穆勒家冷锅冷灶,只有一盏油脂做的小灯在热力下散发强烈的气味,令身处黑暗之中的人更加向往这唯一的光明。
珍妮首先开始祈祷,母亲和她的哥哥们紧接着加入她的队伍。最终,并不信神的凯瑟琳也交握双手。只有父亲一动不动,任黑暗笼罩。
不过,纽芬村总有亮堂的地方。
伯格·布朗一进门,立即收到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虽然他本人长得就跟只熊仔似的,熊抱仍然令他的肺部功能遭到压抑,导致他咳嗽了好几声。
没办法,谁让对方的体型绝对不输给他。
玛吉不仅在门口热情地迎接丈夫回家,还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二十多只崭新的蜡烛伫立于三只铜质烛台,不仅将屋内照得比白天还亮,更令满桌的美食闪烁着晶亮的色泽,能让人饥渴到想连同桌子一起吞下肚。
封斋期内不能吃肉,不过想必细软香甜的小麦面包和新鲜美味的鲜鱼构成的大餐,再配上两瓶葡萄酒,足够布朗夫妇满足口腹之欲了。
屁股刚一落座,玛吉便迫不及待地问:“怎样?一切顺利吧?”
伯格一口吞下整条鲱鱼。“那是!我看着福列咽气的。”
忙活一天,他可算累坏了。
“感谢基督!”玛吉兴奋地说道,“玛丽·穆勒,你也尝到丢脸的滋味吧!如今出了这口恶气,我也终于能扬眉吐气,不用天天窝在这破茅屋里头,靠透风的烂门挡住别人笑话我的话了!亲爱的,我敬你一杯!”
夫妇俩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啊!”伯格咂咂嘴,“真爽快。我说你也真傻,玛丽·穆勒都到身边儿了竟然没注意到。她的亏你还没吃够啊?我可告诉你,别随便乱说。要是拿这次的成功去抵消你上回的失败,那咱们可要事倍功半。”
“你还怪起老娘我来了?!要我用凯瑟琳的事拉她老爹下台,还不是你出的主意。我就说嘛,当初全村人都商量好了,还以基督的名义起了誓,击掌的响声现在还在我耳边响呢!哪能那么容易推翻。”
“我让你拿老母猪说事儿了吗?还肥田,亏你想得出来。阿尔弗雷德的老爹甩我脸子,到今天还没消气儿。把这条鱼包上,待会儿去他家道歉。”
“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放啊?!”玛吉也有点儿心虚,毕竟阿尔弗雷德一家跟自己家是一帮的,当时没怎么过脑子把三个人的名字全说出来了。要知道现在并非穆勒和布朗两家人不对盘,而是两派的斗争。作为“本地人”这个团体默认的首领,保持组织凝聚力与向心力是很重要滴。
但她仍然假装霸气地挥了挥手:“要去你去。”
“行行行,我去就我去。”伯格不跟老婆争,毕竟让她去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对,任何攻击约翰·穆勒的可能咱们都需要尝试,只是让你放聪明点儿。玛丽·穆勒能从亚当夏娃直接扯到咱们家房顶的烟囱,你能不能躲着她点儿?”
不等玛吉反驳,伯格大声地要求女儿苏珊包好鱼再将胡椒酱汁递给自己。话被堵住无法出口的玛吉十分憋得慌,于是找女儿撒气:“手指头长蹼啦?快点儿!从小就是个懒婆娘,早晚有一天被你男人打死。”
苏珊气愤难平,把包好的鱼放在父亲面前时手不小心重了些。洒出来的汤汁溅到了父亲的衣服上,为此又受了好一阵谩骂和训斥。
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父母!
苏珊想不通。要是自己也是穆勒夫妇的孩子,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