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有几个人能一剑将桌上一整叠纸震起来,再干净利落地在纸没落地前一剑串起来?
左手捏印,右手挥舞熊熊燃烧的符剑,那臭道士脚下踩着七星方位,口中念念有辞:
&ldo;逐魔卫道,庇佑生灵。彭门术法传人行云,恭请祖师南天照天真君大显神威,恳赐弟子法力无边!&rdo;
我屏住了一口气,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神明显灵。
气温陡然降了下来。
福州座气候温暖,就算是冬天也鲜有10度以下,象这五六月间最是温暖不过,大家穿的都是t恤衬衫,几位女生还穿着裙子。
所以这一下温度下降,感觉极是明显,自而自然就想到是行云施法的原因。心理上马上就觉得四周阴风阵阵,寒气森森,稍远处的黑暗中更仿佛隐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在择人待噬。
温度下降得更快了。不过片刻,我已经可以看得见彼此呼吸间喷出的白雾,短短时间,似乎从温煦的初夏到了寒意侵人的初春。长春藤俱乐部的成员挤到了一起,靠彼此的体温来抵御这突来其来的寒冷。
瘦得象只骷髅的顾大头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身后是站得笔直的唤作石头、木头的两名彪形大汉,对温度的变化恍若未觉。这也难怪,他们都是特种兵出身,杀人尚且无动于衷,又怎会惧怕这小小寒冷。
倒是娇小的阿芳,她穿着一套都市白领常见的休闲装,典雅时尚,却丝毫挡不住寒意的侵彻。又不象我们可以挤在一起取暖,直冻得瑟瑟发抖。这女孩偏生又很是倔强,硬是直直地和顾大头并肩站着,也不肯向人求助。
就在我观察这一阵时间,法坛上行云道士显是也发现变化,桃木剑舞得更急了,黄裱纸书的符咒一张张接连不断地烧化,催得温度降得更快,地表上不多时便泛出一层白霜。
突然间面前有什么东西落下,抬头一看,夜色中片片鹅毛大的雪花飘飘散散地落将下来,竟然下起雪来。
大家都发现了这番异象,俱乐部的成员多半是福建人,有生都未见过下大雪,又是惊异又是兴奋,几个女生更雀跃地叫出声来。
我是湖南人,家乡每年都会下几场大雪,这般景象倒是见得多了。可是如此诡异,放眼望去,下雪的地方也就我们身周这百米。再往外,夜行的汽车呼啸而过,顶上一片雪花也欠缺。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想不清为什么。
雪下得好大。片刻间便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直达脚踝。顾大头三个人全身上下都落满了雪,须发俱白,也没见动弹一下。阿芳双手抱住双肩,过一会就轻轻跳几下。
顾大头似乎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解下大衣,对身后的石头低低说了几句,指指阿芳。石头两步走到阿芳身后,想把大衣给她披上。显是顾大头还是念着以前的情意,又有些顾虑,所以让手下替自已照顾她。
接下来却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阿芳反应会那么激烈,反手一推,不但把大衣推开,连着石头庞大的身形也被推得退了两步。隔得远了,她说的话听不大清,大致应该是:&ldo;……你们这些坏人……不用你们来假惺惺地管我……&rdo;云云。
头后突然一痛,象是被石头砸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天性好玩的巫巫偷偷捏了个雪球,扔得我满头是雪,几个女孩儿似乎全然忘了寒冷,笑成一团。
我苦笑着摸了摸脑袋,摸到一手的雪粉,放到眼前看了两眼,突然明白了不妥的地方在哪里,心一下子绷紧,扯着嗓子叫起来:&ldo;停!行云,快停下来!不要施法了,停下来!&rdo;
几乎与此同时,烧完最后一道符咒的行云道长,一把抓起法坛上的镇魂铃,疯也似地摇将起来。清脆的铃声如丝如缕,穿越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连接起阳世与阴间的距离。
一切陡然间静了下来。
&ldo;卟&rdo;的一声,积雪猛然绽开,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爪笔直地突出来。
就在看到满手雪粉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记起在顺昌小贼家中看到的《福建省志》记载的一件异事。
满清乾隆年间,号称天下太平,民富国强。皇帝四处巡幸,每到一年,官吏加倍奉承,尽将好的一面给皇帝看,以此满足乾隆的自大欲。这一年,皇帝巡游八闽,临至福州前,也是五六月间,福州知府为做番好文章逢迎,想了个主意。
他派衙役官丁,将满城上千名乞丐尽数驱赶到城外,圈到一处,外面搭上栅栏,仅给充饥的水食,是名&ldo;圈丐&rdo;。等到乾隆巡游榕城时,发现满城整洁干净,人人衣足食丰,龙颜大悦,重重赏赐了知府一番。
知府满心欢喜下,等皇帝离开后,便欲将圈丐尽数放回。底下人回报因围栏中污垢遍地,人与屎尿相伴,短短十几日间瘟疫横行,上千名乞丐尽数死在其间。看守害怕疫病传染,连收尸都不敢。
因为知府一念之私,导致上千条性命便这样活生生湮灭,怨念之大,当夜&ldo;圈丐&rdo;处便下起鹅毛大雪,将一众尸首和污垢尽数掩埋。因为福建处南,难得一见大雪,第二天百姓前去观看奇景,竟发现知府与看守的衙役官丁不知何时也混在其中,冻得僵硬了。
此后这里便屡有异迹出现。从简要地图来看,&ldo;圈丐&rdo;处似乎就在现在法坛所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