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感到一阵虚弱,无力地垂下手,默不作声地退到他身旁,喘着气,努力平复激烈的心跳。对我这个弱不禁风的普通百姓来说,刑警队长拥有压倒性的力量。而且,这一力量不仅仅包括肉体。
阻止他下达命令的原因,是一个刑警,手里紧紧握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横穿过街,把手机递到张晓军面前。
他气喘吁吁,目光有些紧张,又有些无奈:&ldo;张队,是陈厅的电话!她打的!&rdo;这个她,自然是指阿芳了。
张晓军看着那只手机,没有马上去接。他的反应正在我预料当中,陈副厅长的电话肯定是为长春藤说情的,一旦接听电话,身为纪律部队,就必须按照上司的命令行事。但是对于这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刑警队长来说,也许会直接挂掉电话,先按自已的决定办完事,再向上级汇报吧。
我踏上一步,指了指中银大厦那边:&ldo;张队长,那边有记者到了。&rdo;
刑警队长皱皱巴巴的老脸上毫无表情,听到我这句话,浓眉猛然一扬。害事了,我肯定在不知情中触了龙鳞,这下反而加速了他下定决心。
那个黑高黑高的刑警适时插进话来:&ldo;张队……自从上次被海峡都市报曝光后,兄弟们已经……已经好几个月没领过奖金了……还有,大家都想问……想问一下,你叫我们搜的那个什么……什么童偶是哪个案子的证物……&rdo;
扬起的眉慢慢松了下去。
张晓军默不作声地接过手机,立正:&ldo;是,陈厅,我是张晓军……&rdo;
&ldo;还是不行,她根本就不理我。&rdo;张晓军第三次退了回来,有些无奈地说。
大队刑警和警车象来时一样,闹剧一般一窝蜂退去了。长春藤又恢复了正常营业,也不知道阿芳想了什么方法,刑警光临,不但没有使长春藤顾客萧条,反而客流不息,生意比平常好了几倍。
张晓军只能以查案的名义,单身去盘问,希望能获得一些线索,结果弄得几次都灰溜溜地回来。我实在是不愿意和警察一起出现在长春藤,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这件事情结束后,还希望能回到往常一样的生活。
&ldo;还是我去吧,我和她们比较熟,说不定可以问出些名堂。&rdo;
&ldo;也只有这样了。我先回局里看有没有别的办法,你查到什么就打电话通知我。&rdo;老警察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也许是因为下午那个陈厅的电话,官大一级压死人,果断的刑警队长在烈日下立正了十几分钟,只能诺诺应是。
在权力面前,个人是如此的渺小。
长春藤门口换了一张招贴画,上面两个夸张的恋人在忘情长吻,下面用美术字写着:&ldo;昨晚一对恋人在本店长吻晕倒,引来刑警调查事情真相&rdo;云云。看得我也不禁莞尔。
阿芳站在收银台旁查帐。平时熟悉了的侍女们穿花蝴蝶般忙碌着,为店里满满的顾客献上服务,看到我时都会微笑致意。我留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花子。
&ldo;谢谢,我想和你们经理说几句话……&rdo;面对迎上来的侍女,我微笑着摇头。她退开几步,双手交叠着放到裙前,垂下眼去不看我,却仍能让我感觉到那份小小的戒心。
&ldo;已经死了三个人了……阿芳,我想,也许你是花子的好朋友,好姐妹,我尊重你们这份真挚的友情。但是,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rdo;我刻意压倒了声音,不想影响其它人。阿芳仍然低着头,恍若未闻地继续在计算器上滴滴答答地按着。
&ldo;不管耗子也好,丧保也好,他们做过什么坏事,都应该由法律来惩罚他们。花子已经做错了事,你如果仍然护着她,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害她往深渊里掉得越来越深!&rdo;我继续说着。
阿芳一直低着头,当我说到&ldo;……是在害她&rdo;时手猛地一抖,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几分讥笑,几分无奈。
&ldo;法律……你还相信法律?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起冤假错案,又有多少穷人因为打不起官局而只有忍气吞声吗?&rdo;
她说的话是事实。但我别无退路。
&ldo;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就算不相信法律,难道就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报仇?&rdo;
她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嘴角牵动一下,声音细若游丝。
&ldo;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人都是该死的。&rdo;
这是一个性格有些偏激的女人。我这样想,不过还好,她的话表明了她的心理变化,也许她并不是很赞同花子的过激作法。
&ldo;也许他们该死,也许……但是,不应该由我们来审判,应该是在法庭上,由法官做出判决,有罪的人当然会受到惩罚。如果你相信我,我愿意帮你们找律师……&rdo;
她冷笑起来。
&ldo;法官?姓刘的在福州雄霸一方,他曾经说过,现在这个社会,有什么是用钱买不通的?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吗!四年前,我和花子一起去报的案,姓刘的只打了个电话,那些警察就乖乖地停手不管,就象刚才那样。&rdo;
我隐隐觉得她刚才搬来的那个陈厅肯定有向她提出什么条件,也许是钱,也许是人……这个想法让我有些羞愧。也同时鼓起了我的勇气,这个女人看起来要比我小好几岁,她可以为朋友做这么多,难道我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