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守走过去握着她手道:&ldo;夜深易凉,这些活你让下人去做便好。&rdo;谢夫人摇了摇头,&ldo;云流是我最疼的幺子,我一日不知他安危,这心里便是……&rdo;
谢太守拍拍她的肩,扶着她坐在床畔,&ldo;夫人啊,我与你膝下三子,虽是不偏不倚,但若要真论最得我欢心的,又何尝不是那小子啊。&rdo;
谢太守叹了声,&ldo;亓川清廉自处,他日为官未免太过刚直,不若三小子懂得官场人情的花花道道,而逐风才气过人,难免清高自傲,不像他幺弟知道适时地收敛锋芒。云流这小子自小聪颖机敏,知道卖乖,最是讨人欢心,但又最令人头疼……&rdo;
然后谢太守摇头失笑,原因无他,只因谢云流打小就是一副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样子,他人只道这三公子好心性,但只有谢家人自己知道,那是因为谢云流懒他妈的要命!
幼时在书院举试,这小子居然交了空白的试纸,后来夫子责问他,他居然振振有词,说什么大道无言,先贤三书五经尚未道尽,一纸试文,寥寥数语,怎堪事理,一番话下来,竟将夫子驳得哑口无言,然而,深知自己儿子脾性的谢太守却是晓得,他真的只是懒得写而已。
及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别人家都是急急物色贤良新妇,谢太守倒是不急,谢太守出生寒门,不管是后来登科及第,荣膺龙门,还是做官做宰,都不忘糟糠之妻,与发妻伉俪情深了一辈子,自然没有京城官家们给自己儿子安排通房的习气,全凭他们自己做主。
云流那小子虽是生得俊美,洛阳城内暗慕他的女眷不在少数,然而这小子打小连自己都懒得收拾,谢太守也不指望这小子哪天能开窍对个姑娘上上心,故也没强求于他,只道顺其自然,所幸老大亓川与那钱府大小姐情投意合,那钱小姐又是才貌俱佳,可堪家宅主母,二老也就在儿女婚事上放下心来,但没想到亓川婚后不久,云流那小子居然对长嫂钱氏母家的三小姐上了心,死缠烂打地让人家同意了婚事,没想到成亲当日居然做出那等荒唐事,故而谢太守夫妇一直觉得对不起人姑娘。
说到这个,谢夫人就将一直以来存于心间的疑问问出口来,&ldo;老爷,这事我一直觉得蹊跷,云流虽然打小没个正行,但做事向来头脑清楚,不会这般没有分寸,况且当年他对钱家三丫头那股上心劲可不像是玩,老爷,怕是里面有什么隐情,你就让逐风去把人找回来问问清楚吧。&rdo;
谢太守拍着她的手道:&ldo;这事我早就想到了,但夫人啊,我们就这样把人寻回来,对不起人三丫头啊。&rdo;
谢云流一旦回到谢家,那么他和钱蔓蔓的婚事又算怎么回事,要知道,现在他们虽是默许钱蔓蔓再择佳婿,可钱蔓蔓和谢云流到底是拜了天地的,除了没有洞房,他们在别人眼中已是夫妻。要是谢云流重回谢家,而钱蔓蔓顶着谢家少夫人的头衔再嫁,那对钱蔓蔓来说,又是一阵风口浪尖的谈论。
谢夫人定了定心神,沉眸道:&ldo;老爷,只有将云流找回来,让他给三丫头好好地道个歉,才能弥补当年对三丫头的亏欠啊!至于三丫头的婚嫁,我倒是有个好法子堵住悠悠众口。&rdo;
谢太守&lso;哦&rso;了一声,&ldo;夫人有何方法……&rdo;
谢夫人悠悠笑道:&ldo;认她作我的干女儿。反正我是十分喜爱那丫头,既然她与云流无缘,不若入我谢家门,今后再嫁,也是我谢家小姐的身份,哪个再敢说一句不是!&rdo;
谢太守愣了愣,少顷沉吟道:&ldo;夫人这法子,倒是可行。&rdo;
谢夫人含笑地睇了他一眼,&ldo;那你还不快把人寻回来。&rdo;谢太守摇摇头,&ldo;好好,你们啊……都是你们,把那小子给宠坏了……&rdo;
屋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窗外的一抹黑影才悄然离去。
☆、纠缠
翌日,谢家人却没有在昨日钱蔓蔓说的道观里抓到人,搜遍洛阳城,也没有。谢云流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同时消失的,还有钱蔓蔓。
哦,钱蔓蔓不算消失,她只是昨夜回到钱府后就立即启程去洛阳下属的一座县邑‐‐清平县视察商号去了。
初春的早晨还是寒气料峭,但小城明显已经苏醒了,铮亮的青石坂道被晚间的一场雨冲刷地干干净净,不算宽阔的街道两侧布满了零星的摊铺,小贩走卒的吆喝声也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ldo;哒哒哒‐‐&rdo;一辆马车停在了东来客栈门口,桃红掀开车帘,对里头的侧身休憩的人道:&ldo;小姐,我们到了。&rdo;
钱蔓蔓缓缓睁开眼眸,车外的光线射进眼瞳,她眯了眯眼,活动了下连夜坐车的酸疼筋骨,好在她有武力傍身,不算太难熬。
昨夜收到分行商号说有批西域绸缎出了些问题的信笺,钱蔓蔓连一刻也没多待就赶来了。钱家如今虽是业大,但绸缎生意乃是发家之本,重中之重,所有绸缎商号都是钱蔓蔓亲手打理的,一听到有问题,她自然也要亲自前来解决。
钱蔓蔓掀帘下轿,吩咐桃红将东西收拾进客栈,她自己就要往商号走去,桃红惊讶道:&ldo;小姐,您不上去休息一下吗?&rdo;
&ldo;不了,我先去商号看看。&rdo;钱蔓蔓简单地说了句,就理了理衣襟,往前走去。桃红深知她家小姐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就没再多言。
钱蔓蔓拐过一条街道,余光突然瞥到巷道对面一大一小的两道人影,顿了顿,然后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对面的二人却是注意到了她,只见当先一人假装不经意地挤开人流,一步一步靠近她,然后在她身旁一步之距的地方招了招手,笑道:&ldo;呀,这不是钱掌柜吗,贫道玄诚,游历至此,没想到掌柜也来清平县,真是好巧啊。&rdo;
钱蔓蔓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玄诚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而一旁的小尘子却是十分不解,玄诚师叔怎么空口说大话啊?
他怎么记得是师叔昨天半夜突然火急火燎地把自己从睡梦里薅了起来,连夜赶到了清平县,然后从凌晨开始在街上瞎逛,害他现在还困着呢,而且……师叔的伤还没好呢,看到这位&lso;钱掌柜&rso;,不应该马上跑吗?
玄诚没理小尘子,他塞了点钱给小尘子,让他先进前面一家东来客栈休息休息,自己则立马提步追上了前头的一抹倩影。
&ldo;钱掌柜……&rdo;玄诚又走在了钱蔓蔓身侧,小声地叫了一声她。
钱蔓蔓依旧没理他。
眼看着钱蔓蔓走进一家店铺,然后自己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伙计拦在了门外。
玄诚有些无辜地摸摸鼻子,眼光却紧跟着那抹倩影,依依不舍,直到人被垂帘彻底遮住。
钱蔓蔓在里面商谈了会儿事,所幸没有大的问题,就是运输的路上因匪寇有所耽搁,所以没赶得上漕运。了解清楚情况,钱蔓蔓立刻下令调动洛阳其他商铺里的绸缎,先补足缺口,然后修书一封,寄回洛阳威远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