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岑谬工作压力大,白天上班,晚上跟项目负责人喝酒,喝出了急性肠胃炎。她疼得差点晕过背去,好歹撑着意识打了个车去了医院。
医院人多,岑谬排了一个小时才挂上号,她坐在候诊室候诊,远远见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背着一个老人家在往急诊科跑去。那老人似乎是得了什么癫痫症,嘴边和衣服上全是呕吐物,女医生却毫不介意地把老人牢牢背在了背上。
岑谬眯着眼睛看过去,神情却陡然变了。那人的眉眼,长得实在太像江蓁……岑谬不由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那哪里是江蓁,分明是江莱,亲姐妹哪里有不像的。只是岑谬因为江莱性格冷淡,和她不亲近,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她才下意识想到江蓁。
那是江莱吗?在岑谬有限的记忆里,江莱连切猪肉都不敢,江蓁开玩笑说江莱以后当不了医生,可现在江莱居然还真的当了医生。
她考虑着要不要上去叙个旧,胃却一阵阵的绞痛起来,门诊叫号道:“116号岑谬到6号诊室就诊。”她连忙进了诊室,把叙旧的事抛在了脑后,身体的痛苦占领高地后,别的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后来再在胡同里遇到江莱,岑谬被美色吸引,对江医生抱了那么一点不可说的小心思。可惜得知对方是钢铁直女,那点不可说的小心思又不得不被掐灭在了摇篮里。
岑谬没察觉到自己看江莱吃泡面看得出神。江莱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泡面,不禁笑道:“我这儿还有泡面,酸菜味的,你要吗?”
岑谬回过神,听见酸菜味泡面,回忆起自己最穷的时候曾经连吃过一个月的泡面,胃里仿佛抗议似的又隐隐作痛起来,她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谢谢江莱姐。”
江莱吃完,把泡面盒子扔到一边,在键盘上匆匆又敲了几行字,然后像是大功告成地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的表情。
“当医生很辛苦吧?”岑谬突然问道。
江莱捏捏有点酸的脖子:“是不容易,但我觉得也还好。”
“江莱姐怎么会想当医生,还是外科医生,我记得你以前连切菜都不会切肉的。”
江莱的眼神有些闪烁,不知如何回答,她想隐瞒些什么,又觉得对方是岑谬,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坦然说道:“我姐生病那年,我晚上都在医院陪她,看着她因为排斥反应呕吐不止,看着她的长头发一点点地掉光,但我任何办法都没有。其实我有预感,做好了会失去她的准备,可心里还是期待有奇迹发生。在医院陪她的日子,我想了很多事,为什么姐姐会生病?为什么我完全帮不上姐姐?如果我是医生就好了,就不会这么没用了。”
江莱心中那股焦虑感又重新出现,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没有烟,于是手指又开始一下下地敲着桌面。
“所以高考之后,我填志愿选了a医大。”
岑谬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就问到了这么敏感的话题,就算再能说会道,岑谬这时也失了言语,江蓁是她们共同的心痛。岑谬大脑中莫名涌起一个想法,江莱受这件事的影响远远大于她曾经以为的程度。
明明连肉不敢切,却做了外科医生;明明是个乖乖学生,却抽上了烟;明明是医生,却把不健康的泡面当正饭吃……还有,那眼底深处的孤独。岑谬看得出来,周围很多喜欢她、欣赏她的人,可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她心里。
好想靠近她……岑谬心底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她也震惊了一下。和那起初不可说的小心思不太一样,这个来自心底的声音非常认真。
岑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种看见冰块就要去解冻的圣母,她又不是泰坦尼克号,那么爱撞冰山,可江莱又不太一样,岑谬想起江莱笑起来的样子,心底就像燃起来了一团火,火苗不大,但撩得她心里很难耐。
“江莱姐,下班了之后咱们去约会吧。”
话说出口,岑谬才觉得自己魔怔了,她怎么忘了江莱是个直女?跟她约会,被误会了怎么办?
江莱只愣了几秒,鬼使神差的:“嗯,好。”
自从和岑谬再见面之后,江莱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不想再加那么多班,也不想再天天待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还有两个小时才下班,要等那么久,可心里不知不觉有了些期待:约会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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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会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同时困扰着江莱和岑谬,毕竟两人都是将奉献生命给工作的人。约会?太奢侈了,够做台手术,够看个项目了。
岑谬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只能求助于万能的网络。她翻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这才惊觉自己真是太想当然,连约会干什么都没决定好,就匆匆约了江医生。
约会没想好,工作又主动找上了门。分公司的助理给岑谬发来消息,说前几天谈好的项目泡了汤,有人抢道先行,把投资份额全占了。
岑谬想到那鹤天集团董事长肥肠油肚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连打个电话谈判的想法都没了,难怪口头上承诺却不急着签合同,这是等着更大的鱼呢。
“鹤天那边你再打几个电话问问,实在拿不下就放了。”岑谬心中已经将鹤天拉进了黑名单,但还不清楚那个忽然出现的竞争对手是谁,“对了,抢道的是哪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