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钦到医院时,刚推开病房门就听见苏姣冷淡的音调,“你自己图的是什么心里清楚,何必道德绑架我?我从来都不欠你。”
见他推开门走进来,苏姣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说了声什么,挑起眉笑,“怎么来这么早?想早点看到姐姐?”
声音轻佻,但周钦总觉得她心情很不好。尤其是目光在看见他一身蓝格短袖后,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冷了一瞬,眸眼如墨,垂眸抿唇,看起来压抑又难堪。
“自作多情。”
周钦将袋子拆开,将盒饭打开。他的腿高过床头柜一截,弯着腰将筷子拿湿纸巾擦净,端给杨帆。
杨帆很自觉地接过筷子,安心地挑出菜里的青菜叶和胡萝卜丁,又将葱姜蒜挨个地挑到纸巾上。苏萌怀里平抱了个松软的枕头,他脸埋进去,头发凌乱,呆毛竖起,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矜贵小少爷。
小少爷挑食,只接受饭菜里带点儿青菜和胡萝卜的淡味,绝对不愿意尝一口蔬菜。葱蒜调味可以,姜拿来去腥也可以,但坚决不允许出现在饭盒里。就连食堂的餐盒都嫌不够干净,缠着用自己自备的餐盒去打菜。
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自诩为哥哥的杨帆,简直把自己当苏萌的半个爹;其二么,苏姣功不可没。
周钦抬起眼,刚好看见苏姣苍白的侧脸。她安静地翻看文件,纸张作响的声音在病房分外清晰,指尖心不在焉地摩挲文件的边角。
苏姣其实很瘦,她是偏幼态的长相,如果不刻意用成熟的气质套上盔甲,看起来倒像个单纯无辜的公主,戴上王冠,不知世间疾苦。
病号服套在身上,显得眉眼更加脆弱。她将衣袖高高揽起,最上面的袖扣解开,微垂的长发似海藻,搭在肩胛线后,硬生生逼出女强人的锐气。
……她本应该是象牙塔里被千娇万宠的小姑娘,本来应该比苏萌更骄纵、更挑剔。
注意到他的视线,苏姣懒散地抬眼,“内疚了?”
周钦冷着嗓:“内疚什么?”
苏姣瞥了眼苏萌的饭盒,眼睫顺着目光垂下,“我还以为某人会记得还有个病号,也没有吃午饭。”
“你又不是没有助理。”
“是吗?”苏姣低笑了声,似在自嘲。周钦以为她还会阴阳怪气地说些什么,苏姣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下来,将被子往上拢了拢,侧着身睡去。
苏姣不知道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
在梦境里,她撑着素色的伞从车里探出身,一步步走进别墅里。
她向来厌恶a市延绵的雪,入冬时凛冽寒凉,冻得人连骨髓都一片冰冷。这样的天气,她通常会在办公室熬一整宿,梦里却不知为何来到了这栋别墅。
这栋空旷孤独的别墅。
尤其是,她的心情空前的糟糕,就好像是,一辈子都痛快不起来了。
别墅里空旷又昏暗,所有的灯都阖上了。她收起伞,肩上落了一身雪,在满室的黑暗里,看见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
一个尤其好看的男人。
男人颓废地点了支烟,明灭的猩红衬得人萎靡又妖孽,连垂下的长睫天生都带了些勾引的意味,恰如其分地长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