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从头说起,迟新因修筑最初一处拦河大坝是开春动的工,到现在全河几处堤坝已完成了大半,只剩不好处理的两个河段,还有个初具雏形的沿河围堰。
围堰并不是堤坝而是一个沿河修建的、类似于湖水的活水塘,通过组合水闸和拦潮堤坝、导流灌渠的设置,起到分流洪水、便利灌溉的作用。
围堰的最初设想是迟新因在到任之前本着堵不如疏的思路设计出来的,正是整个工事精髓所在,也是迟新因敢请命治理须河的根本。到了须河延岸后,迟新因实地勘察了大半年增添了细节。
迟染最初那封谈论了治水的家书正是明着合了迟新因的想法,让迟新因对她变了看法。不然按照迟新因对她原本的印象,迟染冒冒然前来,被娘亲押着赶回京城倒是可能性更大些。
按照迟新因原本的进度,完成剩下的工事再加上处理许多河工细节,来年春天才能完工。迟染的到来无疑加速了进度。如今缓流栅栏已在围堰处开始修筑,难以处理的几处河堤也都有了规划图纸,工事可谓一日千里。
转眼深秋、冬至将至,只剩围堰的泄潮堤处理仍不能敲定图纸,迟新因近日也颇为着急。围堰口的缓流栅栏只是使奔涌的须河稍稍和缓的第一步,泄潮堤是要修在围堰与分流池之间,分流池则直接连接着通往农田的灌溉渠。泄潮堤若是高了,完全拦住河水,那么起不到最后一次疏导散流的作用,一旦决堤与从前没什么不同。泄潮堤若是低了,则起不到泄潮的作用,一旦洪水较大,漫过堤坝和分流池将一往无前。
迟染在碧江书院是看了许多古时的水利文献,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做不到融汇贯通。这些日子也时常想着若是那些文献到了迟新因手里,必有不同的效果。
周夕带来的文献正是解了燃眉之急,她本人也无疑会成为河工修筑的一大助力。
迟染介绍完进度又说了围堰缺个泄潮堤的情况,周夕当即成竹在胸:“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一起讨论过的丁字坝头?这次我带来的资料里便有。稍后交给迟尚书,定有良策。”
“是我记的不扎实。”迟染一听周夕提起便回想起来两人确实讨论过。也不多作纠结,接着话边和周夕讨论了丁字坝的许多细节边把人接到下榻的府邸。
周夕正在兴头上不知疲惫,当晚就与迟新因、迟染共同画起丁字堤的草图。周夕分析事理简明厄要、正中其意,深得迟新因喜欢,说到最后迟染反而打了酱油,当做了磨墨的小厮。迟染不觉得不爽,反而乐在其中,只觉得这磨墨的活计做起来也是很愉快的。
只花了两个时辰,几人合力画出了草图。迟新因忍不住赞叹:
“这丁字堤真是妙,想出这个法子的黎君不愧一代名臣。可惜黎君坝毁于战乱,这方法险些失传。也是碧江书院底蕴深厚、你们二人有心查找才能使名堤重见天日。我今日才与工部同僚商定出设远近四重堤坝泄潮的法子,那样一来费时费力费工都是许多。如今丁字堤图纸一出,年前完工已是能敲定了。”
果然,这一世因为有了开挂的迟染,充足的资料,更加上民心所向、劳工空前的热情,最终成河堤的时间比前世足足提前了三个月,早早完工,迟新因也得以带着迟染回家过年。
坐在返往京城的大船上,时时能够痴缠娘亲,坐拥金山在手、良师益友在侧,迟染可谓春风得意、满心舒畅。此情此景,何其快哉。
将迟染唤到独立的船舱之中,迟新因斟酌开口:
“染儿,先前碧江书院狼群一事,为娘觉得甚为蹊跷。书院中原不该有这么些狼。狼群出现前后,可曾和谁结怨?”
迟染这些日子一忙就忘了书院狼群那回事,迟新因却记得。之前迟新因对迟染严厉了,也是为着这唯一的女儿能长进些。至于迟染在她心中的地位,亡夫之外已是无人能及。
书院忽然出现那么些不合时宜的狼,明显反常。当时匆忙之下查不出什么。柳娘子已经先行回京收集消息,迟新因这时候细细询问迟染,想着寻找些许蛛丝马迹。
“也没有几个人……吧。”竹真,五皇女,迟羽芳这是自己知晓的。若是不知晓处,从前加上现在的迟染都算不得低调,无意得罪了多少人也未可知。
当然,五皇女和竹真是首先排除的。一来若是她们大可不必费这样的周章,二来她们应当不知道迟染所作所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第一时间追杀到潦县,迟染此刻便不能安安生生站在这里了。可与迟羽芳的口舌交锋并不至于让迟羽芳对她下这样的重手,如此一来竟是没有能锁定的人选。
可怜迟染还不知道,她与前世的不同表现让迟羽芳生了不同的心思。
现场只有狼群没有凶手,比起草木皆兵的明着调查,迟染更倾向于暗查慢慢等待真相。
迟新因又与迟染漫谈了这些天在书院发生事、迟染接触到的人,也知需要回京进一步的查探。迟羽芳的一些行为,倒是与她从前对这个侄女的印象有了出入。交谈中,与五皇女的交集迟染自然是要先瞒下的,倒是有意无意说起周夕、林锦绣等人,让迟新因对这些后辈有了更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