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反握着我的手:&ldo;我知道,大人说的话,卫青死也不会悖弃,我只想要大人一句话……&rdo;我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便侧了侧脸,他依旧抓着手问道:&ldo;若皇上不再如以往,大人可不可以好好地呆在卫青身边?&rdo;
不再如以往……那我千辛万苦跑出宫是为了什么?
我看了卫青许久,总觉得他眼神坦荡志在必得,只觉得自己随命运颠转冲刷,被人揉圆搓扁,&ldo;你们……你们都……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图?犯得上你们一个个费尽心思、拿来夺去、藏着掖着?真是可笑……可笑至极……&rdo;
卫青却不再争什么,只提了提被子:&ldo;大人先睡会儿,我听你的,这就回宫一趟,你放心,他们不会找来这里的。&rdo;
我怎会不知,卫青性子极内敛,却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只是,他到底不如彻那般果决,却十分懂得以退为进步步为营。
我也不再说什么。
等他走后,我睡到午时才醒,先前那个女婢上来伺候,屋里屋外我倒是只见她和夜里那个赶车的小童二人。
她扶我坐到近门口的躺椅上,笑道:&ldo;公子前些日子派我来收拾这旧宅,我还问是谁要来住,公子说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我还不信,您刚来时,我看是公子抱着进来的,还想着一定病的不像样子,哪里能好看的了,这会儿,越看越觉得您就是病着也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人。公子说的一点也不错。&rdo;
我只看着院里一株枯掉的忍冬藤,也不说话,她倒是絮絮叨叨的不停:&ldo;我听公子唤您&lso;大人&rso;,我也这么叫可好?您是公子在朝中的同僚么?&rdo;
我始终不怎么答话,她倒不觉得憋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
在这里住了十天半月,从没走出过这房子的方圆一里地,院子里一棵青桐,长的颇是漂亮,树下一口古井,出门只一块菜田,外围一圈篱笆,寻寻常常一户人家。
有时也想问问卫青,宫里究竟闹腾成什么样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彻的性子我清楚的很,要么翻天搅地折腾别人,要么如遭雷噬后极度平静只在心里折磨自己,纵使如此,我也无法回头。
个把月后,春光渐浓,我提了小半桶水,拿了木瓢到屋外浇菜田,卫青恰巧进门,忙上前提着水,眉眼含笑:&ldo;大人看着比冬日好了许多,虽然还瘦得很,可已经不那么没精神了。&rdo;
我拿着木瓢的手顿了顿,笑笑不语,看着菜田发愣。
卫青伸手握住我的手去舀水,我睁大了眼挣扎着起身,松开木瓢推他。他却不如平日那般放手,反倒张着手臂拦腰圈起来低声道:&ldo;大人,忘了皇上吧,现在他身边有董偃和孙鹤清,他已经忘了你了,你也忘了他……卫青陪着你不好么?&rdo;
我一时有些懵,竟也任由卫青抱着,念道:&ldo;董偃?孙鹤清?&rdo;
他把我拉过去坐在菜田旁边的石凳上,拍了拍我衣袖上的脏迹,点点头道:&ldo;嗯,董偃和孙鹤清就在宫里。皇上宠的很。不论朝中还是宫中,也没有一个人敢再说起大人的名讳……&rdo;
我听着听着便落下泪来,喃喃道:&ldo;是么?那就好……那就好……&rdo;
卫青在我面前蹲下来,轻轻擦了擦脸,便凑近来在我唇上齿间一点点掠夺。我一时听到这些话脑中一片空白,竟任他在口中百般放肆,四肢却如同瞬间失力动弹不得,许久才突然回过神站起身,惊叫道:&ldo;走开,别碰我。&rdo;
他舔了舔唇,似是吃了糖人后的小孩儿意犹未尽,眼中有一晃而过的精光,充满从未有过锐利的欲望和占有。
还没来得及往后退一步,他便又扶我坐下柔声道:&ldo;好,我不动,大人不要想太多。&rdo;卫青总是能最敏锐的抓住我情绪频临崩溃的脆弱点,一点点抚慰着、瓦解着……
我看看他,有些茫然,他对我笑得十分好看,额上渗出细细的汗,在日光下反射如水晶,眉宇间朗朗英俊,微弯的眼睛和略略勾起的薄唇卓杰非常,如屹立于天地间一座山峰,如尽驰于糙原中一匹神驹……
我回过神来,缓缓推开他站起身往屋子去,脚下趔趄不稳,我一心急便忍不住咳起来,喉间血液从嘴角点点往外渗。
卫青不由分说抱起我回屋里。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吩咐婢女去煎药。
春去夏来、夏尽秋又盛……
深秋雨水连绵、湿气极重时,我经年膝上积病,此时尤重,今年竟是连床都下不了,连到院子里坐坐都要卫青抱来抱去。
夜里卫青也要贴身抱着睡,我几年前阻止不了他,现在更不行,我却也只是嘴上贪便宜,卫青却十分懂得务实不务虚的道理,从不跟我顶嘴,想做的事却是一样没落下。沐浴喂药事必躬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