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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我还是去画画得了。

&ldo;王孙，你过来看看，我这位叔叔好雅的兴致。&rdo;刘彻扔了一堆竹简在案上，一脸戏谑。&ldo;还写了一部书，奶奶给赐了名，就叫《淮南子》，还着人抄了好些份，让朝中官员们传看。&rdo;

想来肯定不是武侠小说，我头也不抬：&ldo;不看。&rdo;

他愣了一阵子，打发净了殿里的宫人，翻着那些竹板：&ldo;过些日子就是冬至，今年的宴设在东宫，老太太已经说过话了，趁着我的那些个叔伯兄弟到长安觐拜宗庙，便也同朝中百官一起来，权当也是一次家宴。&rdo;

也不知道是摆谱给谁看？看刘彻漠然不慌的神态，想必已然是胸中万壑了吧。老太太想借各诸侯王敲敲刘彻，刘彻莫不是也想借此镇镇各诸侯。这祖孙俩，也真配。

还家宴？鸿门宴吧！却不知这斗起来，谁是那倒霉催的炮灰。

至于我……便是再厌弃刘彻，这样的立场，却是半点马虎不得，老太太即使再折腾，撑死了不过就是五年八年的事儿，最终这大汉天下，还是要跟刘彻的姓。

他支着下巴斜眼看我笑道：&ldo;冬至，好日子啊，《周礼》曰：&lso;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rso;连这《淮南子》里也说什么&lso;甲子纪年，六十年周而复始，冬夏既立，冷暖必分，夏而三伏，冬亦九九。&rso;说的倒是真好。&rdo;

我拿过来看了看，又扔了回去，讥笑道：&ldo;淮南王刘安，倒真是个见风使舵的，看来也真喜欢《老子》，难怪太皇太后待见他不待见你，你若再逆着她搞那一套孔孟，可得早早的选好棺材板儿，是要用楠木还是用柏木，也要让那些修建茂陵的工匠动作快些才好。&rdo;

刘彻拿着一卷竹简，瞄着墙边的一推，又掂掂手里的，一个燕子抄水，便将手里的一卷抛过去，还真就整整齐齐的垒起来了，回身来坐在我旁边笑道：&ldo;那王孙倒是说说，该如何？你终于肯关心我了？&rdo;

我伸着舌头舔了点酒水，眯了眯眼：&ldo;这皇帝，你当是阿猫阿狗都做得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己费神去。&rdo;

我转念一想，刚刚听得他说《淮南子》文曰&lso;冬夏既立，冷暖必分，夏而三伏，冬亦九九&rso;，便指了指作画的台案：&ldo;你去画一图，一株九枝腊梅，每枝上只作九朵无色无蕊梅花，再临上一幅空心字，就写&lso;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rso;。末了要盖上你的印玺。&rdo;

他倒是听话，拿着笔便画，边画边笑道：&ldo;虽然我不知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王孙想要，一幅画有什么难的。&rdo;

我听惯了他胡言乱语，心情好了也不在意，心情不好便损他两句。我还在想着，老太太不是喜欢老子么，崇尚无为而治么，这有什么难的。

我在一旁指指点点刘彻作的画，一边不经意的絮叨：&ldo;先秦诸子百家，本没有什么对错，老庄宜修身养性，孔孟宜教化百姓，法家宜颠转朝堂，兵家宜纵横沙场，至于墨家、阴阳术、纵横术，自然也不是全没有道理，更没有哪一种学说就能囊括万物、横行天下而立于不败之地的。&rdo;

刘彻顿了顿笔笑：&ldo;看透了这些，儒家、道家自然是没有什么分别，哪里至于亲祖孙以此对立，非要争出来个高低？你还真当我看不出吗？&rdo;

他趴在我耳朵边：&ldo;若是不闹这么一出，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整日背地里使绊子。&rdo;他直了直腰，拿笔一指墙角的书简，&ldo;就好比我这位叔叔……&rdo;

我叹了叹气，好一招引蛇出洞，现下只要看准了谁往老太太那儿扎堆儿，往后就好办多了。这些朝臣诸侯，碰上这么个当皇帝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狡兔三窟便能保命，他们怕是十窟也不成。

刘彻年方一十七，果真是帝心如海，深不可测。

把他打发走，我拎着那画好的画儿看了看，画的还凑合。

冬至日，百官觐拜后，皇帝与诸侯礼祀宗庙。

一行车马粼粼簇簇浩浩荡荡，宫人执着九龙伞瑞糙伞、双龙扇孔雀扇，禁卫军铿锵巍峨、森严规整，弓矢戟钺井然林立，裲裆铠甲阵列雄壮，旌旄飘飘，铜铃铛铛，幡旗猎猎，司乐官奏礼、执事官引导……

我着了繁琐厚重的朝装，煞有其事的立在百官中，却是只知道随着他们站定、起步、叩拜。

未央宫的前殿，大得惊人。

我远远的瞧着高高的龙椅刘彻四平八稳的坐着，身着十二章纹的冕服，头戴十二旒的冕冠，透着冕冠上的玉珠，那双桃花眼再不是平日见的嬉闹清和，转眸点头，不怒自威，起手落掌间，尽是涤荡山河的气魄。

他的脸看的不甚明晰，却让我时时心惊，总觉得，那眼角的余光停在这里。

此时，他是泱泱大汉朝的天子，一肩担尽天下苍生、两手撑起千秋万古的天子……

我一时觉得浑身颤了颤，不由脚下虚晃向后退了一小步，身后有人扶着我的胳膊轻声道：&ldo;大人可是累了？陛下交代过，大人若觉着不舒服便让奴才扶您回去。&rdo;

我轻轻推开他：&ldo;不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