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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一个是股肱之臣,一个是长进命里的小冤家。能去?!

去了股肱,江山社稷就断了一根砥柱,如今乱流正急,少了一条柱子是好玩的么?!

去了冤家,他所有关于情爱的旖旎心思都被斩精去根,后世荒芜寂灭,不识情滋味了,是好活的么?!

俩都不许去!

相较之下,吕相冷静多了,也局外多了。在他看来,这是个不容错失的大好时机,一旦议和,双方难免要就条款细目扯皮,利来利往,争来抢去,就把敌方拖住了,能拖多久是多久。时机和时间都是拖出来的。尽人事,听天命。人事的关键就在这派出去的人选上。他自信整个朝堂,除了他没人能把这局棋下到底。他已过知天命之年,又破了家,没老婆没孩子,无牵无挂,属于最彻底的光杆子,没有谁能像他这般把流氓耍到极致,上了议和桌子也能耍得一样纯熟,如此一来,舍他其谁?至于&ldo;天命&rdo;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只能随它去了。

何敬真与吕相是一个心思,都认为自己该走这一趟。在他拿定的大主意里边,&ldo;死国&rdo;是死得其所,在垛口点燃引信,炸个粉身碎骨是死;充个议和使者,在敌阵中往来冲杀,被乱刀子剁成碎肉也是死,死法不同而已,无所谓的。

两位当事的一碰头,大主意就成了铁主意,谁也改不了,皇帝也不行。

第48章和议

铁主意定下后,吕相回到御书房里和皇帝一架架地掐,嘴仗打了无数场,气得皇帝连荒废多年的关陇乡话都翻出来了,骂!

吕相跪在御阶之下,欢天喜地地听他骂。越骂胜算越大。急眼了嘛。急眼了又找不着好法子了嘛。等皇帝骂得口干舌燥,火力没那么猛了,吕相再瞅准时机递出一句话:&ldo;陛下,还有个权变的法子,不知……&rdo;。皇帝翻他一眼,没好气地砸出一个字:讲!

&ldo;就是……嗯,实在不行,还有易容这一招么。找两个外形差不多的扮上,送出去糊弄糊弄,估计也还能过得关。&rdo;

&ldo;……&rdo;皇帝不说话,光盯着他看,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板夹了?蜀羌军里边还有不少周朝的反叛,这些人官位都不低,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烧成灰都认得你,放个假的去糊弄,你当人家傻啊!

吕相笑嘻嘻地对皇帝说:&ldo;陛下且等着瞧好吧!&rdo;。&ldo;啪啪啪&rdo;三击掌,从外边进来一人,跪在门边,口称&ldo;万岁&rdo;。皇帝眼睁睁看着另一只吕相缓缓抬头,缓缓地摆了个和近前这位一模一样的嘻嘻笑脸。那场面可叫真惊悚!他一口气噎在了喉间,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ldo;陛下,如何?还有另一位,是否也叫进来一观?&rdo;老流氓脸上那股知情识趣的流氓劲头又来了,豆豆眼都笑没了,调侃皇帝呢!好大狗胆!

皇帝听了那&ldo;另一位&rdo;,心头动火,也顾不上治他,赶忙压住&ldo;怦怦&rdo;乱跳的心,说:传!

又进来一位。若不是正主儿此时正在城防上死战,他还真就以为跪在御阶下的这个就是本人。像到乱真的地步了。皇帝一颗心又麻又乱,哪里想得到这假货就是正主儿本人!

再说两句话来听听,走两步看看,问些刁钻的问题试试,俩&ldo;假货&rdo;应答如流,可谓无懈可击。若是这样,这条计勉强使得。于是准奏,&ldo;以右相吕维正为正使,护卫将军何敬真为副使,领五百兵卒,出正南门入蜀羌军军营,双方和议。&rdo;

皇帝想的是弄俩假货糊弄蜀羌军,吕相与何将军想的却是弄俩假货糊弄皇帝。两边立意不同,互博的结果如何,就要看这谎什么时候被皇帝识破了。

围城第六日清早,两位和议使者进了蜀羌军主帐,与敌方使者相互见礼,双方客客气气地坐下来讨价还价。都很斯文,但牙口都很好。蜀羌军一开口就要周朝把靠蜀的青州四十三县割出去。吕相的流氓本色决不允许别个把流氓耍得比他高明,他大嘴一张,玩命杀价。他说祖宗基业,虽寸土不可与人,不若以金帛相易?蜀羌那边的使者也不怕牙糁,反复咬嚼这&ldo;青州四十三县&rdo;,直接略过了吕相的&ldo;金帛相易&rdo;,钱他们不要了,光想要地,也不管地要不要得来,要来了吞不吞得下。两边你来我往,扯皮的扯皮,扯后腿的扯后腿。千里江山成了一盘棋,双方在棋盘上落子,杀得热火朝天。何敬真会在涉及战局时偶尔插一句,添一二砝码,大多数时候&ldo;观棋不语&rdo;。惯经沙场的人观感异常敏锐,打从进这主帐起,他就感到一束滚热的目光黏在他后背,不论他如何侧身挪移,那目光就是直逼,一点不肯闪避。两边谈了一日,那目光就黏了一日,真有长性。

到了黄昏,双方就在主帐中随便吃点喝点,歇歇嗓子也歇歇脑子,入夜了再挑灯夜谈。谈到三更,双方都累得受不住了,就安排一顶客帐让两位使者安歇,五百兵士在客帐外围成一圈,就地休整。第二天大早又开始谈,蜀羌这边咬得很紧,除了吃饭睡觉如厕,几乎不让两位使者出主帐。老流氓这边很安泰,文雅地耍流氓、抠字眼儿、打言语埋伏。何敬真静静坐着,慢慢从黏在背上的滚热目光中品出了蹊跷‐‐这么样盯法,不是有血海深仇,就是有急信待传。他托称要如厕,去往圊房。几十敌卒紧紧跟随,跟到圊房外边就得止步了,这是礼数。他进入圊间,一张小字条飘飘悠悠落在他脚边,捡起一看,上书细字一行:有伏。东南方可出。

有埋伏是意料中的事。三十万人马攻一座守备稀松兼有重大瑕疵的城,还有本朝反叛做向导,内外情况了如指掌,突然间说要和议,还指名要人,人来了又净开些达不成的条件,用心根本就不在&ldo;和&rdo;上。看样子是要把主战派当中挑头的诱出来,杀灭之后取了人头威慑城内,瓦解士气民心再一举攻城。看来,此行是凶多吉少了。对此,何敬真早有觉悟。但这递纸条的是何居心?是真想放他们一条生路?还是计中计,故意把他们诱往东南方,来个虚纵实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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