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冬风呼啸。
她却再听不得一分一毫的声响,耳边只剩下无尽的死寂,继而是剧烈的嗡响,她听见心中万物俱碎的裂声,止不住地埋在床褥间无声痛哭,令之崩塌的惊痛蔓延着周身。
薛赵氏曾捧着那双鞋,欣慰地轻声:“我家盈娘绣工真是好,待盈娘与轻娘出嫁,娘便穿这双。”
如今听来,薛赵氏也并非不守诺言,她果真穿着那双鞋,接连送走了膝下两位娘子。
在薛赵氏去后不久,因薛泫盈会酿酒、女红,且好说话,被邻村的李家买去做了新妇。
而薛玉轻身段软,腰腿功夫天成,一行一止皆是颇有几分风情。继父顾大郎为偿还大小借债,便瞒着薛泫盈,将她卖去了镇上的一处勾栏院。
而薛玉轻不比薛泫盈,她自有一番脾气与灵性在,不久后便传出擅自出逃的消息,再无下落。
猛然回神时,薛泫盈愣愣地对上应无相的目光,浑然不知自个儿早已两目泛红,煞是可怜的模样。
他低着脸,掌中仍搁着那颗圆滚滚的石榴,正专注地凝睇着薛泫盈:“盈娘,在想些什么?”
应无相望着她那副兀自神伤的模样,不由牵扯李昌松即将受刑一事,心中顿时平白添了几分阴郁。
若是她为此落寞,他必要将李昌松的手脚全数砍了,动一番私刑,方能解气。
此时车外寂静,应无相的一声‘盈娘’便愈发清晰,她心中臊得慌,唯恐教外头的马夫听了去,连忙低声:“应二郎,你忘了如何答应我的吗?”
应无相噙上一抹笑:“我省得的,你我……当不得旁人的面。”
这话本无错处,可自应无相口中说出后,平白添了一股子旁的味儿。薛泫盈揪着眉头,却偏偏又说不出是哪处不对来。
她此时方才惊觉肩上正被应无相握着,一时仓皇地避开,十分赧然地撤开身:“冒犯了应二郎……”
薛泫盈目光触及那颗石榴,心中一动,最终摇摇头,敛去眼中落寞,轻声:“多谢二郎,我不爱吃石榴。”
攥握着石榴的颀瘦指节就此缓缓收紧,最终将它合在掌心,从薛泫盈的视线中带离。
马车驶到分岔口,薛泫盈才将将反应过来,一手拨开车帘,朝马夫开口:“这位郎君,将我放在这儿便是。”
话音未落,她便察觉到应无相目光中的几分存疑。
薛泫盈回过脸,很是柔和地笑着:“应二郎不知,往东去是何吕娘子所居的河州村,她今日急切托我办事,我想着……既办成了,便早早告诉她去,也好教她心中舒坦些。”
他了然:“吴三郎,行去河州村吧。”
说罢,应无相朝她睇去,颇含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何吕娘子亲自瞧见我,岂不更为心安?”
此话一出,薛泫盈哽在喉间的“不妥”云云也不得不一并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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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州村中村户不比孟西村的聚集,多是零零散散几处居厝,显出几分冷清空旷。
两人自马车上下来时,未曾瞧见何吕氏,只见着一约莫五六岁的粉面丫头,坐在小木凳上,身上裹着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