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泫盈的所有胆量被此刻抽得干干净净。
她将剪刀慌忙一掷,将它牢牢扔向床下,在地上磕出“叮”的一声脆响。
李昌松仍旧熟睡如一头死猪般,不见醒意。
她不敢,她还是不敢……
薛泫盈将脸深深埋下,抬起手来狠狠朝自个儿的后脑砸了两下,低声呜咽着。
她就是这样任人牵着走的小玩意儿,重活一世也是徒劳。
薛泫盈缓缓下了床,披上外衣,循着月色,踱进院子里。
李应二家的院子坐落在村中高地,是能瞧见村中一片居厝的。此时已近丑末,村中不见灯火,黑漆漆一片,只余下夜风在她耳边刮拂。
薛泫盈心中涌出些许凄凉。
一扭头,她的目光对上了隔壁应家的院子,应家屋内正燃着灯烛,光线昏黄柔和。
她心中狐疑,心想应家二郎这样晚了竟也不歇息。
转念一想,中了那般的猛药,应无相怎睡得着?
这般念头一出,登时教薛泫盈脸上羞得红透。
她也不顾什么凄凉与否,只剩下又羞又愧的心境,忙将步子往屋内挪,一记多余的眼神也不敢再施给隔壁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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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薛泫盈便同李昌松早早坐上村里的牛车,前往镇上的集市去。
李昌松在牛车上抹了把泪,将脸低着:“我爹这人虽说有些毛病,可做爹,却是实实在在挑不出任何错处。”
薛泫盈将脸别向一旁,一字不发。
李昌松的爹——薛泫盈的公公,是个臭名昭著的无耻之贼。
但在李昌松口中,这并非无耻,而是他爹李康进在幼时落下的病:一种不偷点儿什么,便浑身难受的病。
往日,李康进只偷些村里人遗在外头的鞋和衣物;后来,演变为偷点儿人家院里晾挂的鱼干、腊肠。
且偷的手段极为拙劣,次次都被当场擒住。
薛泫盈惯来是个与人为善的老好人,村里人也知晓她命苦,无父无母,是被继父以贱价卖给了李家当新妇,夫婿李昌松又是个嗜赌之徒,一言不合便对薛泫盈拳脚相向。
因此,村里人每每擒住李康进,都将他扭送到李家院儿里,给薛泫盈告状。
薛泫盈一个连大声嚷嚷都不敢的小妇人,怎管得住这样的无赖公公?
唯有不断地点头、赔笑脸,跟在公公和夫婿身后收拾着烂摊子,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敢怒不敢言。
谁知,这回李康进在这“病”上栽了个大跟头。
他偷到了村中有名的富户刘氏家中,潜入人家院儿里,顺走了刘二郎的夫人刘孟氏的肚兜。
若只是肚兜,估摸着挨一顿毒打,搁床上躺上数月半载也便好了。
可那肚兜里,偏偏藏了份儿房契,是刘二郎给刘孟氏置办的私宅。
这下事态登时大了,村中一时传得十分厉害。
刘孟氏的身子骨本就弱,听闻这事,深知自己这个妇人是断然再做不下去,当夜便悬梁自尽,连一句话也没留给刘家二郎。
那刘二郎一夜之间死了媳妇儿,还是不清不白得去了,心中难免悲痛万分。这事一出,刘二郎连薛泫盈和李昌松知会都没知会一声,将李康进毒打一番后,便把他套上了马车,扭送到镇上的衙门去了。
一来,刘二郎在衙门里有些门路;二来,李康进偷的数目实在颇大,又连着人命关天的大事,因此在薛泫盈与李昌松夫妇两人赶到时,早已定了李康进砍头的大罪。
李昌松一个大男人,愣是在牛车上哭了一路。
反观薛泫盈,只呆呆地木着一张脸,辨不清是喜是悲。
村中人都颇为薛泫盈松了口气,起码烂摊子少了一个,能让这个命苦的小媳妇儿少吃些苦头。
待两人赶到时,集上早已聚了不少人。
村镇里头,杀头这样大的热闹不是常事。孟西村周边大大小小的村落镇子,听闻今日镇上要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