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男人紧紧地跟着他,站在洗手间的门前一动不动,仿佛一位僵硬的骑士。
而柯江就像毫无察觉,平静地洗手,耐心地等待烘干,井井有条地转过身去,才似终于发现了那人一般,微微挑了挑眉毛。
眼前的年轻人无疑是俊朗到漂亮的,只是眼睛里的红血丝无法消减,人又瘦,显得别样憔悴。他在与柯江对上目光时,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半张开唇,而下一秒柯江的话却让他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ldo;晚上好,&rdo;柯江说得彬彬有礼,却仿佛在对陌生人说话,&ldo;您挡着我路了。&rdo;
第60章
&ldo;晚上好,&rdo;柯江说,&ldo;您挡着我路了。&rdo;
谢白景就像喉咙被人掐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定定地凝视着柯江,一张口,声音哑得不像他自己的:&ldo;江宝‐‐&rdo;
柯江几乎匪夷所思地看向他。
&ldo;对不起,&rdo;谢白景道歉得飞快,几分沙哑的嗓音真挚而动人。被他这样一双漂亮又疲倦、眸色漆黑又情意浓稠的眼睛盯着,任谁都会动容几分,更何况他将从容与真切拿捏得恰到好处,除却神色中的憔悴外,仍显得体面而冷静,不至于跌落到卑微的尘埃里,&ldo;柯江,我为我之前的事情道歉。我想过了,我不应该隐瞒你。&rdo;
柯江哦了一声:&ldo;没关系。&rdo;
他这样轻飘飘的放过,让谢白景眉头微蹙:&ldo;你去哪儿了?瘦了这么多?我一直在找你‐‐&rdo;
&ldo;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以为那天说得挺明白的了,&rdo;柯江终于忍受不了,开口打断他,耸耸肩膀,&ldo;大明星,咱们早就断了,你还演给谁看呢?&rdo;
谢白景难以抑制自己的戾气,将声音抬高了少许:&ldo;谁说断了的?!&rdo;
柯江:&ldo;我说的,怎么了?&rdo;
他说得漠然决绝,仿佛真半点都不在乎了一般,侧过身便要走,可还没走几步,手腕便被人紧紧攥住。柯江像触电一般飞快地甩开,回头看向年轻人的眼睛里已充满了愠怒:&ldo;谢白景,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rdo;他左右瞥了一眼,稍微顾及了下两人所在的地方,虽相比别的地方要隐僻,但随时可能有人过来。谢白景不要脸,他柯江可不能跟着不要脸,回身一步,将声音压低,&ldo;你给我滚远点,我们早就‐‐&rdo;
谢白景一个侧头,便亲吻上去。
年轻人冰凉的唇瓣紧紧地贴上,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熟稔的年轻人的清爽气息,与有些陌生的烟草味道。两者混合在一起,是谢白景式的冷漠,含带着辛辣,毫不费力地用熟悉的技巧撬开齿关,以激进的攻势闯入柯江的呼吸中,让他下意识地连脊背都死死绷紧。
柯江有一瞬间,是全然愣神的。他曾经在心中猜测过与谢白景再次见面的场景,要么是冷眼相对,要么是互相打一架,两人谁也看不惯谁,总之不会太友好。他也想过谢白景或许会向他道歉‐‐如果这匹白眼狼还有那么点儿良心的话‐‐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能被人强吻了!
他竟然能被谢白景给强吻了!
在错乱与茫然过后,下一秒即是从心底涌起来的愤怒与某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谢白景贪恋地将人的唇舌都扫荡一遍,将其中的酒精与熟悉的男人气息都吞咽入腹。距离他们上一次的亲吻明明并没有太长时间,却感觉已过了很久很久,以至于这突然的接触竟像燃烧起的枯草般滋滋作响,将所有以前关于欢愉的记忆都唤醒,即将大火燎原。谢白景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浑身看不见的火,却仍能克制住自己的贪欲,缓缓松开唇,鼻尖抵着鼻尖,眼睛里郁积着暗色,更显执念之深,轻声喃喃道:&ldo;我很想你。&rdo;
柯江却倏然清醒。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给谢白景狠狠一拳头,对着脸打的,半点不留情面。拳头碰触到肉与骨骼的触感极为清晰,用了七八分力气,甚至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在静寂的空气中乍然响起,又闷闷地消匿在远方人们的笑声中。谢白景被成年男人的这一拳打得头都大幅度地偏过去,唇角被蹭破了,有些血丝,眼里还未来得及有恼怒,全是错愕。
&ldo;滚,&rdo;柯江的手松开,自然地垂在身边,手心都是汗。他喘了口气,说,&ldo;不要让我说第二遍。&rdo;
谢白景周身皆是冷意,咬着牙问:&ldo;为什么?&rdo;
&ldo;因为我恶心你,&rdo;柯江说得太过直白,声音愈来愈高,&ldo;明白没?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你给我道歉也恶心,你说想我更恶心。谢白景,假如你还真有那么点良心,想想我为你花过多少钱,在这行当里也算大方的了。你不还钱就算了,你他妈就离老子远点儿吧!&rdo;
谁都能再次回到他身边、戴上面具对他巧言令色,他亦可选择性笑纳,而谢白景怎么配?柯江还能记得当他一头热地抛出所有真心,得知真相后沸腾的热血慢慢冰凉的感觉。事实上,他后来也慢慢地自己想通了。谢白景所作也无可厚非,不过是年轻贪心,要赚他的钱还不足,还要赚柯成的,整个柯家两兄弟的钱袋子都给搜刮了,也算人脑子灵光,他该愿赌服输。他与他哥花钱都花得心甘情愿,要讲让人还钱,其实是称不上道义的;柯江也不至于&ldo;何不食肉糜&rdo;,他自己投胎得幸,锦衣玉食长大不愁吃穿,常人眼里足以人生灰暗的损失对他而言只是几个月的周转,不必要去苛责一个穷怕了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