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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他猛然坐回椅子，凝视着安德森。

&ldo;为什么?&rdo;

&ldo;因为我们生活中的混乱，是我们自己一手造成的。我们知道如何把欢乐卖给别人，但我们却无法把它卖给自己。&rdo;威威的褐色眼神变得自艾自怜。女侍端来坚果核仁厚片。她仔细地擦净每个碟子的边缘，接着以关爱的神情望着碟中物，然后才转身离去。&ldo;我是个失败者，&rdo;威威一边说，一边将坚果核仁厚片塞入口中。&ldo;我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rdo;

威威眼前这位下属，非常清楚他喜怒无常、情绪多变的性格。他们一头栽入自满、自责及自怜的情境。这些表征又可透过特质的修正而改良细分。比如说，自满与假装自嘲：&ldo;你努力往树顶上爬，当你登上顶端时，结果看见什么?荒芜的沙漠。&rdo;也是如此这般，威威自责的个性是建立在他是堕落天才的自我认知上，而他的自艾自怜，则是对他勇敢活在艰苦厄运中的补偿。安德森一边吃着味道像锯屑的满盘面包屑，一边等着自责被自负取代。

&ldo;我为什么失败?&rdo;威威伸出单指，随即化为拳头。&ldo;因为我拥有太多才华。你以为这是好事?安迪老弟，没有才华是命中注定的。作曲家、歌手、画家‐‐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十六岁在英国皇家学院做了一幅画?&rdo;安德森已听过这个故事好几回，但他还是发出一阵惊叹声。&ldo;我十二岁的时候，创作了一部歌剧。然而我定不下来，从这儿跳到那儿，最后变成了什么呢?一个广告人。&rdo;威威愤怒地开始吃带皮的马铃薯。&ldo;这是一个艺术家的悲惨下场。我常说，感谢老天赐我妻与子，安迪，感谢主让我拥有私人空间。虽然说‐‐&rdo;他重重叹了口气，却没把话讲完。

&ldo;威森夫人怎么了?&rdo;

安德森从焦皮下切掉几片不太熟的马铃薯。就是威森，他心里这么想，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威森就是小薇的情人。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这种装模作样闲扯淡的调调。就是威森和小薇两人，在粉红卧室的粉红卧铺上翻云覆雨。安德森有一回和威威一起去游泳，他注意到威威身上体毛多的惊人。当下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这只毛茸茸的动物紧紧抱着小薇，而且恶心的自怜与自夸川流不息地从那只动物口中流泻而出，她的眼神则满溢仰慕之情。安德森突然想到茉莉&iddot;欧洛奇，以及昨晚翻身转向他的面具。他瞪着碟子，一股反胃作呕的感觉侵袭而来。

&ldo;我不太‐‐&rdo;安德森边说边起身，但是没站稳，随即又坐下。一两个长鼻男子朝他张望了一下。

威威慌张地说道：&ldo;安迪老弟，你没事吧?&rdo;

&ldo;没事，谢谢您的关心。&rdo;

&ldo;这种食物你得去适应它。常吃就习惯了。&rdo;威威推开碟子，然后把玩着牙签。由于自我陶醉的性格作祟，他看着安德森的眼神十分刻薄冷酷。&ldo;你要知道，安迪，关于小薇的意外，我对你深表同情。&rdo;

&ldo;你是说我太太?是。&rdo;

安德森猜想，莫非这就是招供前的开场白?

&ldo;她个性活泼开朗。对女人来说，这是非常好的特质。我家那口子啊，就缺乏这项美德。这很糟糕，你知道的。她总是闷闷不乐。医生也束手无策。&rdo;威威的口气有一丝自豪的意味。他倾身向前，徐缓而几近温柔地说道：&ldo;安迪，你何不休个假?&rdo;

&ldo;你的坚果核仁不吃了吗?不合你的口味吗?&rdo;女侍谴责似地质问。安德森摇摇头。&ldo;对你很有营养的。请问需要什么点心?梅干冻的风评很好呢。&rdo;

他们点了梅干冻。

&ldo;休假，&rdo;安德森含糊地说道，过了一会儿又说：&ldo;你叫她小薇。&rdo;

&ldo;那只是一种称呼的方式。当然了，我几乎不认识她。你需要休个假，安迪，你不用过问这个案子。让公司在你缺席的这几周做做看。&rdo;

&ldo;她有没有写信给你?如果看到她的笔迹，你认得出来的，对吗?&rdo;

威威把含有砒素的绿色汤匙背面探入紫色果酱和牛奶冻里，然后又小心地放下。

&ldo;我搞不懂你。你想要说什么?我说的是你需要休假，安迪。别让我为难。&rdo;

安德森仿若置身事外，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尖锐刺耳：&ldo;你是什么意思?&rdo;

&ldo;我是在跟你商量。你的专注力不见了‐‐当然了，只是暂时性的，但已经有人察觉了。雷佛告诉我桌历的事‐‐&rdo;

&ldo;雷佛?那个阴险小人?&rdo;安德森咆哮着。他听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也感到不寒而栗。&ldo;你要把我赶出公司，是不是?那么，那些信呢?&rdo;

&ldo;哪些信?&rdo;

&ldo;我猜，你是让那些信随着《雷斯坦丁邮报》送进来的。不过我是不会走人的。是你照例把信放在我桌上的。我的工作没出任何差错。这是雷佛要撵我走的阴谋。&rdo;

威威试着让语气诙谐，但效果不彰。

&ldo;等一等，安迪。我很民主的，但我也记得雷佛是同一条船上的伙伴。如果你有事要商议的话，就让我们有条有理地来谈谈看吧。&rdo;

&ldo;阴谋。&rdo;

安德森放声尖叫，手臂猛然一挥，将玻璃餐具连同梅干冻一并扫落于地。紫色果冻黏在红色地毯上。这么一来，他们势必引起大家的注意。有一两个女子立即和她们的同伴交头接耳。餐室后头也起了一阵骚动。红棕女侍急忙冲向他们。邻桌的一名年轻男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地委婉问道：&ldo;你要找牧师吗?&rdo;安德森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凝视着，效果就像把单筒望远镜反拿着往下看一样，结果威威的脸变小了，而且是一脸的错愕难堪。女侍像一面坚实肉墙挡在他面前，苦恼的脸色比之前更为通红。&ldo;你还没吃‐‐&rdo;她开战了。安德森为了避开她而让步，因此踩碎一地的玻璃碟盘，接着往她那如雕像般不动的躯体推了一把，导致她朝着桌子蹒跚而行，而他便趁势走出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