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秦清已记不得她容颜,只记得一双带着温暖笑意的秋眸,泛着隐隐水雾般又迅速消隐。莽撞成人冲撞过来之前自己已跌入一个温柔怀抱,眼前白衣裙裾翻飞,转瞬之间,自己已到了一方小小客栈房里。
被轻柔地放上软榻上,秦清眨眨眼,虽对陌生人有两分戒备,但也知晓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小小声严肃脸道:&ldo;谢谢你。&rdo;
她半跪在榻前,圈着秦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手掌虚虚放在秦清头上,不敢放下去,像怕惊扰了自己的虚幻梦境。
秦清些微缩了缩。
她如梦初醒般缓缓绽放出一个笑颜,声音轻柔得宛如那时春日暖阳,眼角却控制不住地溢出点点泪珠,竭力平静道:&ldo;吓着你了吗?我只是……想我的女儿了,你很像她。&rdo;
秦清看着眼前之人眼中含着悲伤,自己的心情也染得胸口闷闷的,迟疑着伸出双手贴上女子两颊,凑过去&ldo;小心翼翼地啾了女子额头一口。
自己从未有过娘亲,并不知道该如何。只是过镇时看到有一少妇钱包被贼人偷了,当街泪珠接连滚落,她幼小的女儿伸出肉肉的胳膊求抱,叭叭亲了其母脸颊两边,软软说了几句,其母擦擦眼泪,抱着女儿便重新展了笑。
秦清有样学样后,细声问:&ldo;你好些了吗?&rdo;
女子猝然愣住,又猛地把秦清一把搂紧在怀里,泣不成声,身子抖个不停。
是太想自己的女儿了吗?秦清先是一吓,从未感受过这般怀抱,迟疑着伸手回抱,思绪跳跃,若是自己有娘亲,怀里也是像这般温暖吧?
秦清偷偷又抱紧几分,有些羞赧地觉得对不起女子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女儿。
把你的母亲借给我一小刻吧,让我假装自己也有娘亲。
就一小刻。
一小刻。
过了好片刻,女子抬眸,声音低低的:&ldo;我极想念我女儿,她被我不慎丢失已许久。&rdo;秦清短促地啊了一声,内心更觉羞愧难安,自认鸠占鹊巢般,又听女子似痛苦挣扎道:&ldo;你能……陪我一会儿吗?&rdo;
&ldo;许久没有同我的女儿一起玩闹……对不起,我……就一会儿……&rdo;女子声线颤抖,组织不成句子。
秦清忽的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对着霄鹤长老笑道:&ldo;也不知道她哪里准备的那么多小玩意儿,三四岁小童到十多岁少年爱玩的玩意儿都有。&rdo;
那日初春暖阳,又眨眼间换成残血云霞。掌门寻过来时,秦清已累得睡了,睡意朦胧间仿佛看得一白裙身影渐渐远去。
秦清想唤她,张了张口,抵抗不过潮水般的睡意,最终坠入沉沉睡梦。醒来时已到了望星阁,怀中也多了一枝紫焰竹笛。
霄鹤长老叹道:&ldo;你就如此断定她是你娘亲?&rdo;
秦清淡笑着没有接话道:&ldo;师傅,我该走了,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千万珍重。&rdo;
&ldo;唉……&rdo;霄鹤长老沉沉叹了口气,如同以往驱赶他不省心的几个顽劣徒弟般摆手,只不过这一次对上了他最放心不过的秦清,&ldo;滚吧。滚远些!&rdo;
秦清又慎重行了一礼,离去的身影消融在沉沉夜色中。
霄鹤长老的房间门被哐哐砸响,霄鹤长老气得吹了把胡子:&ldo;拆房子啊!滚进来!&rdo;
楚谨行连同几个师弟师妹一同挤进了门,嚷道:&ldo;二师姐呢?&rdo;&ldo;小师叔和二师姐聊那么久,二师姐身上还带着伤呢!&rdo;唧唧喳喳嘈杂一片,都记挂着秦清和皓义长老争斗时受了伤。
走了一个不省心的,来了一群不省心的。无外人在,霄鹤长老没好声气道:&ldo;你二师姐有事,先走了。你们先今晚好生歇着,明日就回尚意门。&rdo;
比武大会闹成这样,自然是继续不下去了。今晚已有不少门派连夜往回赶了。
&ldo;我们不等二师姐吗?&rdo;
&ldo;事情办完,你们二师姐会回来的。&rdo;
师弟师妹们面面相觑,楚谨行走上前,犹犹豫豫地拿出两块玉牌,一枚领事玉牌,一枚身份玉牌。
霄鹤长老瞪眼一看,气得把椅子上扶手给掰了下来。
呵,身份玉牌都给了楚谨行!没这东西可进不了尚意门,这是铁定了心不回来了!
霄鹤长老之前还打着孩子翅膀硬了飞吧飞吧,碰了壁会哭唧唧回门求帮助,自己出手解决迎着佩服的目光再半真半假训一顿的念头……所以秦清跪下来磕头时明明心疼得不行,还硬着心肠装出都行都可以你走吧没事的样子,觉得这孩子肯定没那么傻,会知道把尚意门当最后一张底牌的。
气!
霄鹤长老一甩袖子,气哼哼一把抓过那身份玉牌!
楚谨行此前打碎了霄鹤长老珍藏十多年的酒坛子都没惹得他如此暴怒,摊着手中的主事玉牌有点怂:&ldo;师傅,这……&rdo;
霄鹤长老斜睨一眼,咬牙道:&ldo;你二师姐给你,你就好好收着吧!&rdo;
楚谨行被吓一跳,颤巍巍收下了打算一回尚意门就赶紧双手奉还给掌门。霄鹤长老问了几个弟子的伤势状况后,如赶雏鸭般把弟子们都驱了出去,只有楚谨行扒着门框执意不走,撕都撕不下来。
霄鹤长老气笑:&ldo;这无赖劲儿到底是哪里学的?&rdo;又气哼哼转身坐回凳子上,道:&ldo;傻小子,进来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