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蒋府。
外头大雨倾盆,雷电交加,这雨势难得一见,浇的水雾四起,迈步都难。小厮身披斗笠匆匆赶回,见蒋浩已经睡下,只好又去偏殿等到天亮才敢进屋回话。
蒋浩正被柳玉服侍着穿衣梳洗,闻言一愣:“严遂真这般老实?”
“的确如此,为老爷办事小的不敢不尽心,他做了什么,要了什么,都一一记下来了,就等老爷看看可有什么差错。”
小厮从袖口掏出一沓纸来:“昨晚到了地方,严大人倒是没说什么,只吩咐小的铺好床铺,又打了桶水,就是睡前他写了首诗,小的不敢直接拿回来,后来趁他睡着,誊下来抄在纸上了。”
蒋浩拿来一瞧,原本还担心里头是不是暗藏什么玄机,可仔细看了,就见这诗写的犹如破布一块,既不公整也不对仗,乱七八糟,多半是随手瞎糊弄的东西。唯有几句还能勉强念下去的,字里行间,却满是小人得志之气,叫人看得一阵恶心。
半晌,蒋浩皱着眉,默不作声,那小厮又道:“昨天一路上,小的和严大人说了不少话,也试探过严大人的意思,他却只说等着老爷将钱给他,他拿了银子才好出去吃香喝辣,又说想多置办田产,好在家中多添几房小妾,活脱脱就是个贪图享乐,又被富贵迷了眼的阴险小人。”
“若真如此,那倒好办了。”
经了这么多事,蒋浩也长够心眼了,他太清楚这些人的德行,也明白背后的算计与图谋,凡是站在他眼前,肯为他办事的,要么是为了金银细软,要么是为了加官进爵,唯有心怀鬼胎,狼子野心,他若不防,只会被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又翻看了一遍,仍不放心:“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就怕他是有意为之,故意拌傻演给我看呢!”
小厮不解:“老爷这就有些太多心了,当时可是您亲自挑中的这位严大人,怎么现在反倒不放心了呢?小的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高明之处,分明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痴心妄想的小人物罢了,哪有老爷您说的那般工于心计!”
听他说完,蒋浩端起茶盏,不做回答,反倒转过来问那小厮:“那我问你,当时我为何要选他而不选旁人?”
小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合适!老爷当时还夸严大人是个聪明人,手段又干脆利落,是个不错的帮手,有他相助,这事才多半能成。”
蒋浩又问:“既然他聪明,那昨夜一事,太后早晚要查,严遂身处其中,首当其冲,又怎么跑得掉?以他的能力,绝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可他还是答应下来,愿意担上如此大的风险传信内应,这又是为何?”
若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蒋浩自然不会起疑。可他偏偏不是,也正因为蒋浩知道他不是,才难免纠结。
小厮又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老爷给的好处太多。”
见蒋浩想不通,小厮笑着上前:“老爷从小不愁吃不愁穿,哪里能懂我们这些底下人的苦楚,这位严大人老爷也是查过的,自打他一出生便家境没落,年幼时连饭都吃不饱,入仕前老母亲病死在家中,连抓药的银子都凑不出来,兴许就是穷的怕了,要钱不要命,才会如此呢?”
蒋浩犹疑道:“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合适?严遂机灵,心思活泛,手段又狠辣,这都不假,可谁又能担保这心思不被用在咱们身上?只怪当时用人用的急,难免欠缺了些考量。”
蒋浩沉思良久,一面觉得人心险恶,自己多留个心眼是对的,一面又隐隐被这小厮说动,觉得他这番话很有道理,自己之所以揪着严遂不放,焉知没有太过多疑的缘故。
末了,蒋浩长叹一声,向后一靠,真真想不明白。而这小厮,见他神情稍有松动,赶紧堆起笑脸,再度开口,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足足又说了半个时辰有余。
此时,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