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水下之物破水而出后,子昭正疯狂谋算的头脑,却一瞬间清空了。整个人愣愣的,只会遵循着本能,木木呆呆的遥望远处的江心水面。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看着那从梦中走来,将将要烙印在心上的身影,穿透层层雾气,袅袅娜娜的向着自己走来。从远远的只能看到大概身形,到那张清丽的面容近在咫尺,子昭心神巨震,胸腔内的那颗心几乎要跳将出来,亲身迎接。
及至那人走到近前,对上那深水般清透澄澈的眸子,子昭宛似置身于沁凉的江水水底,身上所有的悸动一下子就平息了,空荡荡的心神中只余一句话,磐石一般坚定不移。
我要她!
一语既出的那一刻,子昭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是的,他要她,子昭在心底默默言道,即便他们或许是敌人,即便她是精怪之身,即便是全世界都阻止,他也意念坚决,不改心志。
如今看着清夷再次破水而出,子昭眼底幽暗,深不可测。他要得到她,要她做自己唯一的妻,要她与他相伴终生,共赴黄泉。任是山隔水阻,也休想让他放弃,就算是清夷本人,也不行。
再次自水下破水而出时,清夷心中是懵了的。昨夜九凤信誓旦旦的将她哄走,她还以为没自己的事了呢,这才回去水下专心修炼,谁料不过一夜的功夫,就又被叫了回来,逗人玩儿呢这是!
清夷满心想发火,可是对上子昭黑沉沉的双眼,莫名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果断怂了。
&ldo;呃,子昭此次唤我前来,所为何事?&rdo;
清夷努力让自己笑的不要太谄媚,见子昭依旧沉默,又偷眼瞄瞄他身后的辛靡辛余。二人却如同自家主子一般的沉默,没给她半点提示。
&ldo;莫不是九凤她招待不周?&rdo;
看着眼前浑浑噩噩,没心没肺的清夷,子昭心中酸痛。自初次相见,他便将清夷放在心底,惟愿此生共结连理。可清夷显然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她的眼神一如初见那么澄澈,不为凡尘□□所累,也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纵使高贵如人间天子,也想不出能有什么法子将仙女留下。
难以掩盖心中伤痛,子昭冷声道:&ldo;难道不是你招待不周?&rdo;
清夷一愣,这话怎么说?不是九凤在招待他们吗?关自己什么事?
见清夷一幅状况外的样子,子昭心中愈发生气。&ldo;这是谁的道场?&rdo;
&ldo;我的啊!&rdo;清夷不假思索。
&ldo;主人是谁?&rdo;
&ldo;我!&rdo;
&ldo;我们是谁?&rdo;
&ldo;客人啊!&rdo;清夷被子昭的连番追问搞糊涂了。
&ldo;既知有客至,你身为主人不但不招待,反而闲在一旁偷偷躲懒!&rdo;子昭气势莫名,近乎逼问道:&ldo;这便是你们修士的待客之道?&rdo;
面对子昭的责难,清夷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的确是这样?
清夷心中懊悔,昨晚不该听九凤的话,丢下众人逃之夭夭。九凤与众人早前便有积怨在身,子昭虽答应不再追究,怕是一时也不想看到她。
现在明显是一方着急和解,而另一方不乐意。牛不喝水怎能强按头?是她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将九凤与众人隔离开,待他们消掉火气再居中调解。
&ldo;是清夷的过错,还请子昭原谅。清夷定当亲自招待,来向子昭赔罪。&rdo;
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子昭才觉得心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顺了下去,勉强压下上翘的嘴角,&ldo;且看你表现。&rdo;
直至此时方从清夷破水而出的惊艳中回过神的辛靡辛余二人,见这人三言两语便哄得自家主上开心,惊讶于自家主上在清夷面前的好哄没原则,也佩服清夷顺毛撸的本事。
一时皆大欢喜,三人一同回去临江居。
而接下来几日的相处,清夷则开启了受难的生涯,完全颠覆了她此前对于子昭的所有印象。
他不是讨厌镐京的烦琐礼仪,想要自在的活着吗?那眼前这个日日将自己拘在身边品茗下棋、吟诗作画,美其名曰贵族日常的社交活动,动辄讲究规矩、静则苛求礼仪的人真是她认识的那个子昭吗?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体了吧?
这些个所作所为虽然风雅,只是这整日里忙得团团转,没一刻空闲时候的日子实在让清夷叫苦不迭,总算体会到了子昭口中规矩森严的贵族生活究竟是什么滋味儿了,怪不得他要跑路,搁她她也跑。
倒是一直对子昭不死心,隐匿身形在旁围观的九凤,对这些个所谓的镐京日常消遣很感兴趣,一直小心翼翼的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跟着清夷一起学习这繁琐的人间礼仪,比清夷还要认真还要有效率。
看着向来自行其事,不肯接受任何约束的九凤,费心苦学那些她以往最厌恶的规矩礼法,清夷匪夷所思,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几次当着子昭的面走神,差点被子昭发现端倪。
若不是顾忌九凤与子昭的前怨,清夷只怕会当即与九凤调换过来,让她替换自己。想学的人不给机会也要偷偷摸摸的学,不想学的人偏要被拘在这里不得离开。清夷撇撇嘴,欲哭无泪。